君执只觉得自己僵硬的的手指缓慢捏住了冰凉彻骨的刀柄。
时间在这一刻像是被骤然拉长，直到匕首利刃的寒光映照进瞳仁，他清晰看见了刀锋映照出来的、自己满面鲜血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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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入湖底的一瞬，玉如萧察觉到掌心一空的刹那，心下并未过多疑惑。
就连腰间原本缠绕着的寂灭长鞭，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果真是难以形容的，玄之又玄的力量。
玉如萧抬眼看着四周茫茫白雾，这具身体虽说看起来并无大碍，又有涂山瑾乃至竹妖的修为结晶相助，丹田之内仍虚不受补。
却也正是此时，看见了面前一道隐藏于白雾中的影子。
以及他手中拎着的，那个最为熟悉的身影。
君执。
“不愧是玉衡仙尊，的确难以近身。”
这人影率先开了口，“是比你这徒弟难缠一些。”
玉如萧皱了皱眉，视线刚刚从君执的身上挪开，就见此人抬手一挥，“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这身影一转，两道光幕徐徐升腾，“说起来，仙尊似乎也并不是全无弱点。”
污浊的黑气自地面升腾而上，一侧是紧闭双目倒在地上的君执，另一侧光幕之内显现的，却是另一番遍地杀戮血流成河的场面。
千山盟无涯峰的山门前。
竟正如书中所写，尸横遍野，魔气笼罩，魔族摧枯拉朽般毁灭了山门防御，深深嵌入山峰之上的，是断裂开来的吞日神剑。
“天山雪莲上古圣物，又铸就了玉衡仙尊的灵玉仙体，只要你敢献祭毕生修为，宗门自然无恙。”
一道声音不知何时显露于身后，“只是不知宗门与弟子，你又会……”
“无能之人才会做选择。”
玉如萧张口。
这人身形一顿，又听他继续道：“我一般两个都要。”
“你……”
这话语一寒，“你做不到！”
“我的确不会用献祭自己的方式，守护宗门。”
玉如萧抬眼看了看他，“因此你的假设，本就不成立。”
他盯着面前人白的吓人的一张脸，“如此了解我，还能知晓一切秘辛，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应该是何种精神寄生之物吧。”
“琼天绝境之内幻境不少，此处又是碧海深渊，断没有可能存在这等景象。”
话音刚落，便是长久的死寂。
却是过了许久，才听见这人一声冷笑，“如你所言，那么这一切都是假的了？”
玉如萧抱着手臂不做言语，却见他抬手指向了一侧的君执。
“也包括他吗？”
愈发放肆的笑声自耳边响起，“既然如此，即便是摧毁了，也无妨。”
横刀骤然显露于头顶上空，直直劈下。
玉如萧几步上前，却见眼前刀锋骤然消失了。
转而是自己肩膀上炸开的一蓬血雾。
“关心则乱啊，玉衡仙尊。”
“在你之前，我同样让他玩了这个游戏。”
这声音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你猜猜，他究竟选了谁呢？”
玉如萧沉默了片刻，抬手往嘴里塞了几颗药丸，止住了肩上伤势。
他看着这妆容诡异的男子，掌心折扇展开，其上墨迹化作翻涌海浪，道道水流攒聚而至。
“能幻化实体，铸就幻境，蚕食神智；的确修为不浅。”
玉如萧语调平平，“能在此地兴风作浪，你应当就是我们找寻之物。”
“你说是吧，天命玉。”
嗵——
一枚金光落入水中溅起水花。
最后一道声音却是缭绕周遭，响彻耳畔。
“知道又如何。”
那声音陡然变得尖细，“毕竟接下来，才是我所期待的重头戏！”
云雾消散开，周遭的一切场景再度归为虚无。
而身侧君执却缓缓站起身来。
他似是有些费力的挪动着脚步，手臂之上皆是受压裂开的狰狞伤口，右手掌心却死死攥着一柄锋锐的银色匕首。
“你说等他醒来，看见是自己亲手杀的最爱的人，又会作何感想？”
叫嚣着的音调愈发放肆。
玉如萧却动也未动，看着君执缓慢起身，僵硬的向着自己迈出了一步。
垂在身侧的手捏紧了匕首，用力到筋骨泛白，一张脸上血迹未干，却是眸光涣散。
黑眸看不见任何光亮，于他面前蓦地举起来了手中利刃。
周遭那聒噪的声音都停下了。
不知是不是在期待接下来的场面，总之周遭一片死寂之下，唯有君执的脚步声愈发清晰。
玉如萧面色一凝。
此地幻境一旦侵入，便根深蒂固，难以拔除。
不知自己的血，是否还能有这般功效。
他划破指尖，在君执上前的一瞬正欲抬起手来，却见原本朝向自己的刀锋一转，顶端尖锐的寒光蓦地刺入眉心。
他下意识抬手打落，就见汩汩鲜血顺着伤口蜿蜒淌下，划过鼻梁，又在鼻端滴落。
君执堪堪站稳了身子，只觉得面前还是那声声挑唆的话语，层叠的幻境几乎要将他淹没。
若是想要彻底破除幻境……
他稳稳捏着掌心匕首，刺破眉心的刹那，比刺痛感更为剧烈的，是一阵几乎淹没神智的精神震荡。
却也正是在这一瞬间，眼前的一切终究清晰了起来。
不甚明朗的视线之内，指腹微凉的触感落在眉间，疼痛伴着冷意逐渐收束。
双眼缓慢聚焦，正对上那双染着焦急与关切的眸子。
他又自那双瞳仁中，清晰看见了自己染满鲜血，无比骇人的脸。
君执嘴唇颤抖着，一句‘师尊’尚且未能说出口，就看见了那同样被殷红浸染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