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顺公公一听，顿时紧张起来。
通常时候，哪怕是身居太子之位了，但是他依旧不能觊觎皇位。
古往今来，有多少太子因为口碑太好，备受推崇，最后让自己的父皇所忌惮，结果父子相杀。
一般都是这样。
皇帝可以选自己宠爱的儿子做太子，但是在皇帝没有说把皇位给对方之前，对方绝对不能要。
更不能去抢。
本来皇家中人，感情就淡漠。
一旦犯了忌讳，到时候就更是兵戎相见，一点亲情都不会讲了。
喜欢的时候是真的。
但动手的时候的无情，也是真的。
秦景煜不知道父皇是真心的还是试探，他都果断地摇了摇头。
“不，我不着急。”
明和帝挑了挑眉，“为何不着急？”
秦景煜：“父皇您还年轻力壮，至少再做二十年皇帝都没有问题。”
“而且，我这么多年来，也没有作为储君去全面地学习，眼下还不够资格，需要学的东西十分多。”
“最重要的是，父皇，儿臣还要替您，替大楚，将西凉打下来的。”
如果他继位了，再去打西凉，那就是御驾亲征了。
含义又不一样了。
事实上，作为帝王，根本不能随意御驾亲征。
虽然可以鼓舞士气，可一旦出了什么意外，都会让整个国家动荡。
还不如在秦景煜做太子的时候，去攻打西凉。
也能震慑对手，而且一旦他有什么事，也不会动摇大楚的根本。
明和帝无奈道：“景煜，你不用这样紧张，朕不是在试探你，朕说的是真心话。”
“而且你是朕看好的储君，你的文韬武略不在朕下，而且以后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你做皇帝，肯定会比朕做得要好。”
秦景煜笑着摇了摇头：“那儿臣现在也不想继位。”
“父皇，其实儿臣就想要多多陪陪阿柠跟孩子们，毕竟做皇帝太忙太累了啊，都没有时间陪伴他们呢。”
“反正现在您不用陪妻儿了，就继续辛苦辛苦吧。”
明和帝嘴角微扬，笑容无奈，“你啊你，就这样不心疼你父皇吗？”
秦景煜：“还是心疼的，所以我会竭尽全力帮您分忧啊。”
“而且，父皇您不想在位的时候，看到这片大陆的真正盛世吗？”
真正的盛世，就是将其他几国都打下来，然后并入到大楚的板块中来。
既然他们一直都蠢蠢欲动，还不如直接把他们打下来，一劳永逸！
明和帝其实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之前，一直有事情，根本没有静下来。
眼下，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他看向儿子的眼神，愈发赞赏，欣慰。
气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轻松起来。
顺公公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伴君如伴虎。
没有人知道，刚才那个瞬间，明和帝是试探，还是真心话。
不过如今看来，是什么都不影响什么了。
太子的回答，让明和帝很满意。
但是，等到父子二人到了关押太后的宫殿门口时，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收敛了嘴角的笑容。
宫人连忙打开了门。
被关了几天的太后，竟然还能保持着冷静，倒也难得。
她听到声音，缓缓地转过头来，看到了明和帝跟秦景煜父子俩。
她没站起来，只是轻笑一声。
“怎么，知道自己错了，现在父子俩一起来接哀家回去了？”
明和帝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端着一杯毒酒的顺公公，往前走了两步，让自己凸显出来。
太后看着那毒酒，瞬间眸子一缩。
“秦驰，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打算为了那姜南卿，直接逼死哀家？”
“你就不怕天下人嗤笑吗？”
“我告诉你，就算是爱家不动手，那姜南卿也活不久，她就是一个妖孽，她就该死……”
明和帝：“青云真人是西凉王的结拜兄弟。”
太后表情一顿，“什么？”
明和帝：“这么多年，他利用你在大楚安插了许多细作，还传递了很多消息出去。哦，还害了许多忠良。”
太后踉跄了一下，“不可能！”
明和帝：“你认识了青云真人那么久，确定不知道？”
“不然你每次要害人的时候，他为什么那么支持？”
“母后，你很聪明的，你早就意识到了什么，但却继续选择装傻，是不是？”
太后猛摇头，“我没有！我不知道！”
明和帝：“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不是还准备去皇家寺庙，然后让青云真人带你逃到西凉去，不是么？”
太后：“……”
明和帝：“母后，我不明白，你已经做到了太后的位置，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为什么不惜跟敌国的人勾结，也要把所有人都掌握在手中呢？”
太后沉默了好久，突然笑出声来。
“我做到了太后？那你也一直不听我的啊。我最开始，是真心为你谋划，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
“为了你，我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不惜杀死。”
“可是你呢，却因为一个女人，处处忤逆我，拒绝我！”
太后说着说着，眼神渐渐湿润，“小时候的你，多孝顺，多懂事啊，也把我当亲生母亲看待。”
“可是后来，当那个姜南卿出现后，你就变了！”
明和帝脸色阴沉。
太后简直不可理喻了。
明和帝：“你认为我失控了，所以就明知道那青云真人有问题，但还是选择了他？利用他去做了那么多的坏事？”
太后点了点头，“是啊，他是真的很厉害啊。”
“他还算出来，倘若我不有所行动的话，将来我会被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害死啊！”
这件事，成了压到太后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不能忍受，自己亲手养大，视若亲生儿子，将来竟然会亲手杀了自己？
肯定都是那个姜南卿怂恿的，所以那个姜南卿必须死！
可是太后看了看顺公公手中端着的毒酒，突然苦笑一声，“看来青云真人算得真准啊。”
她果然还是，要死于自己养大的孩子之手！
秦景煜突然问道：“青云真人还算了什么？”
太后一听，抬起头，看向了他。
“其实当年，我隐约察觉到，苏谭欣会对柔妃肚子里面的孩子下手。我本以为，她应该会斩草除根，直接弄死你。”
“因为柔妃是姜南卿的妹妹，我选择了袖手旁观。”
“可谁想到啊，苏谭欣到底还是不够心狠，竟然还留了你一命啊。”
说起来，好多事情都是秦景煜跟林青柠这对夫妻来给坏了事，也就是说，倘若当年苏谭欣没有手下留情，直接杀了秦景煜。
那也就不会有后来这么多的事情了。
太后：“我也就不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了……”
秦景煜十分无语，“你落在如今田地，都是你咎由自取，跟旁人有什么关系？”
太后：“我可是你的长辈！”
秦景煜：“长辈不慈，就不用孝敬。更不要说，你刚才还说就该在我刚出生的时候杀了我，你自己忘记了吗？”
太后：“……”
太后不想再去看他。
毕竟这个孙子没有在自己的膝下养大，对自己没有感情，是可以理解的。
让她心寒的是明和帝！
再抬起头，太后双眼通红地看着明和帝：
“皇帝，崔家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你能不能放过他们？”
明和帝：“他们真的一无所知吗？那他们怎么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么多年来，你给他们崔家带来的所有利益？”
“一切都会论罪行罚，母后，您不用为他们考虑了。”
太后浑身抖了起来。
因为她反应过来，明和帝是根本没有想过给他，给崔家人留活路啊。
她看了看那杯毒酒，“皇帝，你忘记你小时候生病的时候，我几晚上都不睡觉，就那样哄着你，照顾着你……”
明和帝：“你当时不都是做给我父皇看的吗？”
“你补补谋算，最后如愿做了皇后，后来父皇驾崩，你更是如愿做了太后。”
“你算计了所有人，也包括，你自己。”
太后：“……”
算计来，算计去，根本不付出真心，那也就注定，最后她只能够得到一场空！
太后端起了毒酒，手一直在颤抖，眼泪汩汩地流。
“驰儿，母后不想死，不想死啊。”
明和帝：“那你可曾问过南卿想不想死？那些被你害死的人，想不想死？”
“你那襁褓中的女儿，用孺慕的眼神看着你的时候，她想不想死？”
太后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闭上眼。
终于将那杯毒酒，一饮而尽。
在毒药发作的瞬间，所有画面犹如跑马灯一样，在太后眼前闪过。
有刚入宫时候，做秀女时候的忐忑，新奇，以及对未来的一切向往。
有第一次见到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恐惧，害怕，兴奋。
等等。
还有那姜南卿临死之前，眼神看着太后，她好像在那个瞬间，知道是谁对自己下了手。
还有其他等等被太后害死的人，临死前的眼神……
最后，太后吐出了好几口血，眼前的画面，也仿佛被鲜血给染红了。
年幼的锦瑟公主，包着红色的襁褓，她一直看着太后，一直在哭着……
咣当一声。
太后跌倒在地，手中的毒酒杯滚出去了好远，最后落在了明和帝的脚边。
顺公公走上前去，探了探太后的鼻息，最后对明和帝道：
“陛下，太后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