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泽挥手让亲卫退下,待房门关上,他才走到桌边,自己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
“黑风岭上,根本就没有山贼。”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楚若涵心中一凛:“什么意思?”
顾君泽将茶杯重重放下,发出一声闷响。
他看向楚若涵,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骇人的寒意:“我的人赶到时,那里除了尸体和血迹,空无一人。经过探查,那些人根本不是什么山贼流寇。”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们是兵,训练有素的私兵。”
楚若涵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私兵?是哪位大臣?”
在天子脚下,私自豢养兵士,还敢在官道上公然行凶杀人,这无异于谋逆。
“兵部侍郎,张显。”顾君泽冷声道,“秦放他们,是替人挡了灾。张显真正要灭口的人,是御史台的一位言官。”
“那言官恰好有事耽搁了行程,晚出发了半日,才让我们的商队撞了上去。”
“为了杀一个言官,便屠尽我们整个商队的人,好大的手笔!”楚若涵的怒火在胸中燃烧。
护送商队的人,家中还有妻儿老小,如今却死的如此冤枉。
“此事我已经报了上去,京兆府尹亲自带人查抄了张显的府邸。”顾君泽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他活不了。”
楚若涵点了点头,心中的怒气稍平。
她知道,顾君泽既然这么说,那张显的下场便已注定。
只是,一想到那些死去的人,她的心口依旧沉甸甸的。
顾君泽走到她身边,将她揽入怀中,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后背,无声地安抚着。
“宫里,也出事了。”他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楚若涵身子一顿,抬起头看他:“惠妃?”
顾君泽嗯了一声,神色复杂:“昨夜,惠妃见了红,太医赶到的时候,孩子已经没了。”
这个消息,楚若涵并不意外。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怎么没的?”她轻声问道。
“据宫里传出的消息,是她自己在殿内赏玩新得的玉器时不慎滑倒,动了胎气。”
顾君泽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皇上震怒,将伺候她的宫人全都杖毙了,但并未过多苛责于她,只是让她安心养着身子。”
楚若涵在他怀里,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是意外,还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又或是她自己的苦肉计,如今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个孩子,终究是没能留住。
正如她所料。
“皇后娘娘,想来可以松一口气了。”楚若涵淡淡说道。
顾君泽抚着她柔顺的长发,低声道:“后宫之争,从未停歇。今日是惠妃,明日或许就是李妃,王妃。”
“只要皇后一天生不下嫡子,她的位置,就坐得不会安稳。”
楚若涵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着他。
这世道,从来都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歌舞升平。
“秦放和玉玲的事,我准了。”许久,楚若涵换了个话题,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暖意。
“等秦放伤好之后,就给他们办婚事吧,也算给府里添些喜气。”
顾君泽低头看她,见她眉宇间的阴霾散去不少,眼中的寒意也随之柔和下来。
“都听你的。”他轻吻着她的发顶,语气宠溺,“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另一边,秦放的房中。
玉玲脚步轻快地推门而入,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与羞涩。
秦放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目光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见她进来,那双黯淡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光。
“夫人她……”他急切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
玉玲走到床边,将手中的帕子放到盆里浸湿,拧干后,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着脸颊和手。
她的动作轻柔,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夫人准了。”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秦放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玉玲,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玉玲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帘,声音细若蚊蚋:“夫人说,等你伤好了,就为我们……为我们主婚。”
巨大的喜悦如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了秦放。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因为激动,脸颊上泛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他想抓住她的手,却发现自己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有些不足。
玉玲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主动将自己的手覆在了他那只缠着绷带的手上。
“你别乱动,好好养伤才是正经。”她的声音里带着嗔怪,眼底却满是柔情。
秦放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眼中是失而复得的珍宝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玉玲。”他定定地看着她,郑重地唤着她的名字。
“嗯?”
“等我好了,我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不过两日,兵部侍郎张显畏罪自尽于狱中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一时间,朝野震动。
而顾府之中,却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
楚若涵一面亲自过问了,商队遇难那些人的家眷,确保每一笔钱都落到实处。
另一面,秦放受伤,铺子的一切事宜没人掌管,商队那些损失的货物,也成了一桩急需处理的麻烦事。
楚若涵名下的绸缎庄内,气氛有些凝重。
楚若涵坐在主位上,面前的桌上摆着几份契书和一本账册。
她的神色平静,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沉静地扫过堂下坐着的几位商户。
这些人,都是将货物托付给商队运送的货主。
“诸位掌柜,”楚若涵的声音清冷而沉稳,打破了屋内的寂静,“今日请大家来,所为何事,想必各位心中都清楚。”
“黑风岭之事,是商队护卫不力,才让诸位的货物蒙受损失,我在此,先代向各位致歉。”
她站起身,对着众人微微福了一礼。
几位商户连忙起身回礼,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刘掌柜率先开口:“夫人言重了。”
“此事乃是天降横祸,谁也不想的。我们信得过楚家,才将货物托付,如今出了事,只盼夫人能给个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