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奶奶没注意到她的异常，自顾自地说着，还叹了口气：“唉，劝她也不听。非说那收音机是晚晚你小时候玩坏的那个，她给修好了……奇奇怪怪的。”
陈奶奶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重重迷雾，却又将更深沉的黑暗暴露出来。
校准时间？世界之外的杂音？
外婆……在试图做什么？
叶晚知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她猛地抓住陈奶奶的手，声音发颤：“陈奶奶，您说的是真的吗？外婆她……她具体是怎么做的？她听到什么了？”
陈奶奶被她的激动吓了一跳，拍拍她的手背：“哎哟，这孩子，别急别急。我就是那么一说，可能人老了就是爱胡思乱想吧。”
她努力回忆着：“就是有时候我去找她，看她坐在阁楼上，对着那台破收音机拧来拧去，里面全是刺啦刺啦的噪音，听得人头皮发麻。她就那么听着，还说……说什么‘频率又不对了’、‘信号弱了’……哦对了，有一次我听得真真的，她嘟囔了一句‘得在下次校准前找到稳定的频道’……”
校准、频率、信号、频道……
这些词绝不是一个普通农村老太太会挂在嘴边的！
叶晚知和小江交换了一个惊骇的眼神。外婆的行为，听起来更像是在进行某种……通讯尝试？或者是在连接着什么？
系统提示的【收音机】和【阁楼】，以及陈奶奶的证词，几乎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家里那个堆放杂物的空间。
「叮。提示更新：【老照片】或许能提供‘校准’所需的参考坐标。」
系统的声音适时地再次响起，冰冷而精准，仿佛能读取他们的思绪般，给出了下一步的指引。
参考坐标？老照片？
叶晚知想起阁楼旧木箱里那些厚厚的相册，记录着妈妈、舅舅、还有他们兄妹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
那是这个家记忆的宝库。
这个想法突然从她的脑海中涌了出来。
外婆是在通过老照片回忆过去，还是在寻找什么特定的“坐标”？
“谢谢您，陈奶奶！”小江率先反应过来，拉着叶晚知起身，“我们就是担心外婆，过来问问。没什么事，我们先回去了。”
他必须立刻带妹妹离开这里，消化这惊人的信息。
陈奶奶慈祥地笑着：“好孩子，快回去吧，多陪陪外婆。她就是太想你们了。”
走出陈奶奶家院子，阳光依旧明媚，但两人却觉得浑身发冷。
“哥……”叶晚知的声音干涩，“你听到了吗？外婆她……”
“我听到了。”小江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他拉着妹妹快步走到一处无人的巷角，才压低声音说。
“外婆可能……早就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她说的‘校准时间’、‘世界之外的杂音’……她是不是也发现了这个世界的问题？她在试图修复？或者……在和谁联系？”
这个推测大胆得让人心惊肉跳。
如果外婆一直在秘密地进行某种调查或抵抗，那现在这个突然回来、撒谎、鞋底干净的“外婆”，还是同一个人吗？
是被“调整”了？还是……被替换了？
“系统让我们去找老照片和收音机，”叶晚知感到一阵混乱，“它到底是想帮我们找到真相，还是想引我们踏入陷阱？”
“或许两者都有。”小江眼神锐利，“那个系统，绝对不像它表现的那么简单。它可能也需要我们，或者需要通过我们，来达成某种目的。比如，找到外婆‘校准’的成果？”
他顿了顿，看着妹妹：“晚晚，那个收音机，你记得是什么样的吗？真的坏了吗？”
叶晚知努力回忆：“就是很老的那种，木头壳子，有两个大旋钮，中间有个玻璃窗显示频率……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好奇拧过，那时候就只有杂音了，后来就被扔到阁楼上了。外婆说修好了？怎么可能……”
一台早已报废几十年的老收音机，能修好？还能听到“世界之外的杂音”？
这一切都透着超自然的诡异。
「倒计时：22:15:49」
系统的倒计时无情地提醒着他们时间流逝。
“我们必须回去，必须上阁楼看看。”小江下了决心，“但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毫无准备。”
他目光扫过巷子：“我们找点东西防身。”
最终，小江在路边捡了一根半米长的结实木棍藏在身后，叶晚知则悄悄把一把旧剪刀塞进了口袋。
这种幼稚的武装并不能带来多少安全感，但至少是一种心理安慰。
两人怀着沉重的心情，再次走向那座熟悉又陌生的小院。
篱笆门虚掩着。
他们轻轻推开，院子里静悄悄的，厨房里传来炖汤的咕嘟声和香味，外婆似乎还在忙碌。
小江指了指主屋，示意直接进去。
两人蹑手蹑脚地溜进堂屋，木质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让他们心跳加速。
所幸厨房的声响掩盖了这一切。
通往阁楼的楼梯又窄又陡，隐藏在堂屋后墙的一角。
小江打头，叶晚知紧随其后，屏住呼吸，一步步向上爬。
阁楼里光线昏暗，弥漫着灰尘和旧物的气味。
杂物堆积如山，但中间一小块地方被清理了出来。
那里放着一张旧板凳，板凳前面，是一个打开的旧木箱。
木箱里，正如系统和陈奶奶所言，整齐地码放着几本老相册，而相册上面，赫然放着那台叶晚知记忆中的老式收音机！
收音机看起来依旧破旧，木头外壳甚至有些开裂，但它此刻的的确确是……接通电源的状态！
一根老旧的电线从后面拉出来，接在墙角的插座上。
而收音机的调频玻璃窗内，红色的指针指着一个模糊的刻度，喇叭里持续发出极其轻微的、稳定的“沙沙……”声，像是某种白噪音。
它真的在工作！
叶晚知捂住嘴，防止自己惊叫出声。
小江也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外婆真的修好了它？而且一直在监听？
小江小心翼翼地靠近，先是仔细检查了四周，确认没有异常，然后才将目光投向木箱。
他先轻轻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相册。
相册的封面是牛皮纸的，已经泛黄褪色。
他翻开第一页，是外婆和外公年轻时的黑白结婚照。
第二页，是妈妈和舅舅小时候的照片。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直到他翻到中间一页——那里原本应该是一张妈妈抱着刚满月的叶晚知的全家福。
但是，照片还在，照片里妈妈温柔的笑容还在，怀里婴儿的襁褓也在，然而——
婴儿的脸部位置，被人用红笔狠狠地、凌乱地涂掉了！只剩下一个刺眼的红色污团！
不止这一张！
小江飞快地往后翻，凡是有叶晚知正面清晰照片的地方，无论是百天照、周岁照，还是后来每年生日的纪念照，她的脸无一例外都被那种红色的笔迹涂抹得一塌糊涂！
像是在刻意抹去她的存在！
而照片旁边的空白处，则用同一种红笔，写满了密密麻麻、扭曲癫狂的字迹，反复重复着几个词组：
“错误！”
“非对应！”
“坐标偏移！”
“校准失败！”
“她在哪？！”
字迹的颜色红得刺眼，仿佛是用尽全身力气刻写上去的，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焦虑和疯狂。
叶晚知看着那些被涂毁的照片和那些可怕的字迹，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这是外婆的字迹！她认得！
外婆……在通过这些照片确认什么？而结果是她“不存在”？或者“不对”？
所以外婆才需要那台收音机？去聆听“世界之外的杂音”，去寻找真正的她？
「叮。检测到关键物品【被污染的老照片】。信息记录中……」
「分析：强烈的认知冲突与存在性焦虑。试图通过外部信号锚定‘真实’。」
「提示：或许‘杂音’并非无意义噪音，而是未被过滤的‘真实’。」
系统的声音冰冷地分析着，像是在做一份实验报告。
小江放下相册，他的手指也有些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将目光转向那台还在发出沙沙声的收音机。
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然后极其缓慢地，拧动了调频的旋钮。
“沙沙……滋啦……”
喇叭里的噪音立刻变得不稳定起来，各种刺耳的杂音混在一起。
小江屏住呼吸，极其细微地调整着。
突然，在一片嘈杂之中，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来自极遥远地方的声音夹杂了进来。
“……第……七次……尝试呼叫……坐标……请求……响应……滋啦……系统……干扰……强……定……位……失……”
声音模糊不清，夹杂着巨大的干扰，但能勉强听出是几个词语的重复，语调急促而焦虑。
小江和叶晚知瞬间僵住，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耳朵！
这不是任何已知的广播电台！这声音……像是在求救？或者在寻找什么？
就在他们全神贯注试图听清更多内容时——
“咔。”
一声极其轻微的、并非来自收音机的声响，从他们身后楼梯口的方向传来。
像是有人极其小心地、踩在了楼梯最上方的那块木板上。
阁楼内的沙沙声和那微弱的呼叫瞬间消失了。
只有炖汤的咕嘟声从楼下隐隐约约传来。
小江和叶晚知猛地回头，心脏几乎同时停跳。
阁楼入口的阴影里，静静地站着一个人影。
外婆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里没有拿着锅铲或任何厨房用具，只是安静地站着，目光越过昏暗的光线，落在他们身上，落在他们刚刚动过的收音机和翻开的相册上。
她看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炖汤的香气依旧弥漫上来，却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
时间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外婆的嘴角慢慢向上扯开，露出了一个极其僵硬、甚至可以说是怪异的“笑容”。
“汤快炖好了，”她的声音平直，没有任何语调起伏，听起来异常陌生，“你们……找到想找的东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