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江村,按着阆九川的意思,医棚在符阵外搭了出来。
于太监把数车药材运了回来,一同运过来的,还有一些黄表纸,以及品质极好的朱砂等道家该用的物事。
他有些呆滞地看着那些分门别类存放的物资,生平第一次治瘟镇灾,是需要用到道家作法才会用上的物事的。
马将军走过来,道:“圣人那边遣人传口谕过来了,让我等全力配合阆道长治瘟。”
于太监有些意外:“怎么会如此突然?”
“乌京那边也开始研制解药了,圣女殿下也在监察司帮忙。”马将军忧心郁郁,道:“乌京估计是第二个沦陷的。”
他的小女儿刚嫁去了乌京没俩月,也不知道有没事?
于太监脸色惨白:“不是,这尸毒这么快就传过去了?”
马将军沉声道:“一开始所有人都不知这事的严重性,也根本想不到这尸毒会如此恐怖,等反应过后,早已传开了。”
谁能保证那个尸魅,只咬了大柱一个,在他之后,那尸魅又去了哪,咬了谁,根本难以追查。
而且尸魅行踪出神入化,听说她看起来如普通人一般无二,根本难以识别,被她咬中的人不知她能传播尸毒,等发作起来,已是迟了。
就好比那小玉的夫君,咬了她之后又逃出去了,他那尸毒源会不会也传给别的人了,从而一传十,十传百?
所以阆九川说得没错的,哪怕烧杀了关江村这里的所有人,外面也根本杀不完。
马将军为自己当初的冷硬无知而感到羞愧和难堪。
于太监同样如是。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这玩意儿一日抓不住源头,就会一直扩散开去,若无良方治瘟祛毒,大郸会变成人间炼狱。
“于公公,状子都写好了,要不要现在传回宫里?”一个小太监弯着腰走过来谄媚地道:“小的都添油加醋写全了,就告她藐视皇权,必叫她吃一壶。”
“写写写,谁叫你写了,自作聪明,赶紧给我烧了,这是人类浩劫,你看不到吗?”于太监一个暴栗敲在那小太监的头上:“你咋就不会看眼色呢,你眼瞎吗你这是!给我把你写的吞在肚子里,提都不要提,滚去那边伺候着,看阆道长有什么吩咐,机灵着点!”
小太监:“?”
不是你骂了一路,说要回宫向圣人告状的吗?
人心怎地变得这么快!
阆九川不知于太监他们所想,正忙着支配还留在这里的道长配药熬煮药汤,主药取可驱邪泄寒的艾草,朱砂可镇魂,而雄黄则能辟邪,辅药却是针对身体机能,好比赤芍能活血,生地凉血滋阴,甘草则起一个中和调剂的作用。
煎煮的水接的是无根水,如今天寒,没有雨,却是拦不倒阆九川,打了个雷诀和指云化水,存了大量的水,先用武火煮三沸,再以文火慢熬六个时辰,末了打入一张太阴净化符,才熬出深褐色的药汁。
一桶并不好闻甚至可称为难闻的药汁熬出来,阆九川先给小玉灌了一碗,她症状轻,算是初期的尸毒感染者,如果能起作用,便能遏制尸毒在她体内蔓延,清除血液中的秽气,稳固体内气机。
阆九川看着汤汁,指尖轻击腰间帝钟,脑中有灵光涌现,在马将军带的那些驻军里,找出一人来,让人取来一碗汤药准备让他喝下,然后抓来一个活死人,只等着这男人喝了药推过去。
那人惊恐大叫,马将军赶过来,皱眉问:“小道长这是何意?”
其余道长们都看了过来,面面相觑。
“嗯,做个试验,看他喝了这些汤药,这些中了尸毒的人会不会扑咬。”阆九川解释道:“他一身罪孽,做这个药人,正好积阴德。”
啥,一身罪孽?
众人看向那个看起来十分老实的兵士,这人怎么就浑身罪孽了?
“不用狡辩,你身上背着多少条人命,瞒不过我的法眼。”阆九川看那男人似要叫嚣,唇一勾,凉凉地道:“这汤药有雄黄艾草和朱砂,正好帮你辟邪,不至于叫你晚晚做噩梦,怨气缠身,便宜你了。”
那老实男人浑身一僵,眼神有些闪躲。
马将军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叫阆九川看穿老底了,这何二,他还打算升他作百夫长呢,结果,是个杀人犯?
“将军,我不是,我没有!”何二看到马将军的脸色,暗叫不好,立即狡辩,可下一刻,他就像被什么掐住了喉咙,嗬嗬地低吼,双眼突了出来,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他提起来。
众人大惊。
阆九川冷笑,道:“不愿意就算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杀人偿命,我何必坏人好事?有谁来做这药人。”
何二这回又得了自由,扑了过来,一把抓起那碗汤药灌了下去:“我,我来,我做。”
他恐惧地看着周围,还摸着脖子,他刚才就感到有一双手抓着他的脖子提起。
众人瞬间了然,这是不打自招了啊!
阆九川向那小道长使了个眼色,将那活死人推向何二。
何二双腿抖如筛糠,随着那活死人靠近,闻到他身上传来的一股熟悉的腐尸恶臭味,就像当年他埋那女人的时候,那股尸臭味,洗了十遍也洗不掉。
他胃部翻滚,有什么东西往上冲,又被他死死压下去,生怕刚喝下的药汁被他吐光。
活死人向他脖子凑了过来,何二惊恐地瞪大双眼,吓得发出凄厉的惨嚎,晕死过去,而他倒地一刹那,一股臊味儿传开来。
众人嫌弃地捂着鼻子。
阆九川不错眼地瞪着,指尖微微蜷缩,有些紧张。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
但见那活死人张开嘴,刚触及那人的皮肤,又像是嗅到什么难以忍受的味道,退开来,不再啃咬。
“有用。”众人大喜,下意识地看向那桶汤药,能不能祛毒先不说,但喝了能防着毒源扑咬,就能阻止着尸毒蔓延。
“再换一个。”阆九川指了一个症状明显严重一点的活死人,将他勾了过来,把何二推到他面前:“咬吧,他有血,管够的!”
虽然是脏的,但也是血。
众人看向人事不知的大冤种何二:“……”
同情是有,但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