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砖换完了,皇帝踩在上面不硌脚了。陛下心情大好,嘉赏供奉金砖的杜大当家。
景王赵泽的折子摆在案前已经两天,皇帝赵铮再三斟酌,权衡利弊。
按说应该让赵泽回京的,只是这样一来,曾经收回来的怎么也得给出去一部分。上一位皇帝忌惮的,这一位也同样在意,因为无论是边疆将士还是皇城禁军,都将赵泽视为战神。
他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深得民心,万人敬仰。
让他回京,无异于放虎归山。
可若是不让他回来,就要派人去济源府问明情况。若是什么都不给赵泽,也就等同于不让他出手平叛。
那么叛党的情况,他能不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同他交涉的官员,能不能将赵泽说过的情况全盘转述?
更重要的是,带人清除余孽的人,选谁比较妥当?
若赵泽去,几乎没什么可担心的,换个人能一击即中吗?若是皇子随行,能否保证全须全尾地回来?
皇帝心道:这次平叛务必斩草除根,现在是赵铮坐天下,赵钧的儿子却琢磨着夺江山,他想都别想。
就算老子命归黄泉,这玉玺也得是我儿子的!
一念及此,赵铮再不犹豫,终于落下朱批:皇叔即刻进京,共商平叛大计。
皇帝答应让赵泽入京,赵泽却不能马上出现,因为现在的他应该在府城。
于是赵泽依旧在春泽楼猫着,然后派假景王从府城出发。
借着这个由头,杜春枝也给那边传信,让护送“景王”的队伍顺便将杜氏锦瓷带上,来抢占京城的瓷器市场。
杜春枝的安康窑在府城已经打下江山,在京城也有些名头。杜春枝把赵泽的家当扒拉扒拉,挑出一个铺面修缮,专门经营瓷器。
二哥杜春雷留在安康窑,做了老顾的亲传弟子,牟足了劲儿学烧瓷手艺。老顾也蛮欣慰,说自己百年后手艺也能传承,这就是最大的宽慰。
大哥杜春隆早已拿到批文,带着杜氏锦瓷和布偶出海。他将瓷器和偶人卖到更远的地方,再从那边带回宝石、香料、药材、贵金属、象牙、珊瑚、工艺品、染料……
一来一回,财富翻了数倍!
至此,杜春枝手里有杜氏布偶、裁一阕、春泽楼、杜氏锦瓷、金砖窑、还有令人垂涎的海外贸易……
当年杜春枝被押至府衙时挺身而出的宋怀瑜,已经做了青云县的正九品主簿,只要老爷子身子骨硬朗,还能往上升一升。
而同样讲义气的秀才宋如松秋闱中举,他当年在府衙仗义执言对峙王仁,得到郑端青睐,中举后郑端特意送了份贺礼,这就是明晃晃的关照。
从此,宋如松青云直上前途坦荡。
就连守在宋家村管理作坊的赵寡妇,都成了名符其实的小富婆,今年给自己招了婿,找了个健壮俊俏的小伙。
其他乐意去布偶作坊的婆姨和姑娘,都为自家贴补用度。每到出门赶集的时候,宋家村人人出手豪绰,啥都敢买,让临近的村子羡慕不已。
更别说跟着杜春枝去府城的二根一家,早就在府城买了房子,女儿杏花和余庆看对了眼,年貌相当有情有义,两家都很满意。
尤其是余有年,儿子娶得是杜大当家亲徒弟,也就是景王妃的亲传弟子,简直了!太好了!
如今两家已经在准备婚事,打算来年完婚。
可以说,当初全县最穷的宋家村,已经成为人人羡慕的存在。除了宋垚一家,其余人全都沾了光。
在景王进京的这段时间,平阳侯闻逸已经不能起身了。
他整日病恹恹的,说话也没什么精神。平时找他作诗的、吃酒的、下棋的,听说侯爷病了,都来府中探望。闻逸本来就虚弱,还得硬撑着见客,每日里苦不堪言。
每当这些人探病回去,都会对侯夫人大加称赞,说侯夫人贤良淑德,不离不弃,将侯爷照顾得无微不至,连药都是亲手煎的。
另外,这些人都在感慨,平阳侯好好一个人,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呢?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看上去时日无多呀。
送客的管事适时抹了几下眼泪,“各位都是侯爷的好友,没事儿多来瞧瞧侯爷,只怕是……看一眼少一眼了……”
众人唏嘘一番,还有人专门组织了一场雅集,给平阳侯赋诗数首。
这一天,闻逸好不容易将人送走,倚在床头喘气。姚知婉将手中药碗塞给小厮,让小厮接着喂药。
“知婉,”闻逸虚弱极了,“这药喝了这么久,我怎么越来越没劲儿?”
“侯爷,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需慢慢将养呢。”
闻逸又问:“是按药方熬的药么?”
“您放心,方子上的每一味,都挑了上好的药材,妾身亲手熬好端到您床前的。”
闻逸放了心,拉住姚知婉的手,“知婉,我以前对不住你,如今我才发现……”
他还没说完便咳嗽不止,姚知婉笑道:“无妨,侯爷以前如何,我并不在意,反正过不了多久,您也没机会对我不住。”
闻逸没听出来啥意思,许是他太自信,心里还挺欣慰呢,“对,我以后少出门,常在家里陪你就是。”
姚知婉心里毫无波澜,淡淡道:“侯爷先睡会儿吧。”
闻逸着实累了,俩眼一闭,径直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平阳侯叫人开窗,问是什么时辰,然后就眼巴巴地等夫人来。
等姚知婉端来了药,闻逸迫不及待问道:“知婉,衙门有消息了吗?我的画可找回来了?”
姚知婉冷笑:“侯爷想什么呢,那是别人处心积虑得到的东西,必定会藏得好好的,怎么会轻易让人找到?”
噗,平阳侯吐血。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来,又问,“昭月可有来看我?”
姚知婉笑道:“还惦记着叫人来探病?看来昨日没累着,下午再送帖子出去就是,帖子上写侯爷想念朋友,他们都会来的。”
平阳侯刚咽下去的一口血又喷了出来,“不要别人,我想见见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