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的学说是很极端的,远没有儒家的微言大义,和道家的中正平和。
这也是无论孟子还是庄子,都称赞墨子这个人,却不看好墨家学说的原因!
就像这篇《公仪》,墨家的目的是为了解构伦理纲常,告诉你君、父母、师他们绝大多数都不仁,你们不能向他们学,要学就要向天道去学!
这里的“仁”并不是“仁慈”、“仁善”的仁,它是“仁义礼智信”的仁!
这个要求简直就高的离谱,孔子弟子三千,能被孔子称赞为“仁”的也就颜回一人。
如果按着墨家的理论,其他那么多贤德之辈就不值得我们学习了?
换句话说,这天下绝大多数称不上“仁”的普通人就没有值得学习的地方吗?
对此,夫子说的好:“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所以读墨之前当先学儒,通过儒家的视角,用批判性的目光去看墨家,这才不会被他们带偏!
当然以墨子那恢宏的气概,也不会在意你那点偏见的目光!
王冈便是用这种方式去读的墨经!
他试图以经义为根本立心,遍览各家学术典籍,融为一炉,对照古今,淬炼于实践,只待炉开丹成!
这是他的野心!
然而此举看似简单,实则奇难!
程颢曾言:“当今学者有三弊,溺于文章,牵于训诂,惑于异端!”
学古之圣贤,却又不执迷于古之圣贤,甚至还要跳出到圣贤的思想外,另成体系,这何其难矣!
别看张载、二程他们都做到了,那是因为他们是北宋五子,或者说正是因为他们能做到这些才能成五子!
往后看看,修《永乐大典》和《四库全书》的那些人,他们学识不渊博吗?可他们中有人能跳出来圣贤的思想窠臼吗?
没有,一个都没有!
包括刘墉、纪晓岚这些后世演绎颇多的名人,都沉溺于古人词章而不可自拔!
明清两朝,也唯有王阳明做到了,整了个《心学》出来。
可这阳明心学除了培养出一大批无经义根本的袖手空谈之辈,顺带掀起明末党争,其他也就没什么太大的实际作用了!
王冈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创出自己的道来!这对天资的要求奇高!
后来之人,很多都说张载的天资不高,靠六经循环而创道。
而实际上这个天资不高是相对于同时代的二程、陆九渊这些惊才绝艳之辈而言,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碰瓷的!
当然王冈觉得自己不随便,他想试试,走出一条不同之路!
他原以为苏颂也是同道之人,毕竟对方也如他一般,先儒后墨,而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轻叹一声,王冈披着如水般的月光,往家里走去。
……
翌日,早朝之后,王冈便在宫门前候着,不多久三位御医匆匆而来,见王冈如此慌忙上前见礼:“太医令何故如此,我等自去便可!”
王冈轻轻摇头,微笑道:“礼不可废,今日劳烦诸位拔冗,我不过是代学子们相候而已!”
三人闻言,神色为之动容,只觉能有此等太医令,当真是学子之幸,他们昔日学医,哪有这般好的师长啊!
三人正色肃穆随王冈而去,一路相谈甚欢,言词间可见王冈之博学,便是涉及医术,他也能说出个道理。
几人对王冈印象颇佳,不禁想到还有人在私下传言,王冈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原本他们还是有些担心的,生怕起了龃龉,面上不好看!
现在看来,简直可笑!果然传言不可尽信啊!
说话间,几人来到太医院,两位判局早已带人迎接在外,见王冈带御医过来,连忙上前相迎,如此热情让御医们心中也是暖暖的。
进了太医院,陈判局陪同在一侧,向三位御医讲解今日的安排,三人也是客随主便,含笑应下。
“太医令,你们这般安排,可是让我们坐蜡了!”一位御医开口调侃道:“诸位同僚这般热情,学子殷殷期待,若是我们只说些寻常的东西,怕是要被骂啊!”
“啊……哈哈……”跟着的众人闻言皆是大笑。
另一位御医也跟着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反应了过来,这太医院是要掏我们压箱底的绝学啊!”
“不错,看来咱们这位状元郎当真是七窍玲珑心啊!在不经意间就把咱们都算计了进去!”
“哈哈……”众人又是附和大笑。
王冈摆手笑道:“我这可是谈不上算计啊!只是我太医局上下求知若渴,充分的展现出了尊师重道的理念,几位若是不满,大可糊弄过去!”
“那不得被骂死!”一位御医接话道:“这若是被说成滥竽充数,还活不活了!”
众人又是大笑。
王冈环视众人,微笑道:“相比于诸位,我在医术上算是外行,可我也有一点自己的见解,这行医治病,乃是经验之学,靠的是集思广益,博取众长,继往开来!
最要不得的,就是敝帚自珍,有些人因掌握了一付治疗某种病的方子,便想靠此传于子子孙孙,此乃妄想矣!
医术是在发展进步的,古之疑难,今之寻常尔!
我辈医官万不可如此,当效先辈医道圣贤,交流医术,以救治世间万民,推动医术发展为己任!”
“善!”众人肃穆齐喝。
三位御医望向王冈打目光充满赞赏之意,何等心胸,何等气魄!
太医局的众太医看向王冈,也是一脸崇敬。
胡铁牛更是惊诧的揉揉眼睛,大师父身上竟然有光,都看不清他的模样了!
陈判局对王冈拱手道:“提举,学子们那边都已安排好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王冈转头看向三位御医,三人当即笑着推举一人先来授课。
当先那位御医笑着拱手道:“老夫学了大半辈子的医,到还是第一次给人授课,一会若是出丑了,可不许笑话于我!”
周边响起善意的笑声。
一到安排好的教室前,众人骇了一跳,教室内外全是人,都是来旁听的学生,陈判局脸色有些不好看,想要驱赶。
王冈微微摇手道:“彼辈有向学之心,我等又岂可拒之!维持好纪律,随他们吧去吧!”
臣判局点点头,安排人去做。
王冈看着御医进了教室,开始讲课,又扭头看了眼其他两位御医,而后低声问道:“静室安排了吗?”
“安排了!”
王冈微微颔首,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