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秦广王亲自照顾，这小鬼来头倒是不小！”
怒音在左侧响起，另一只手搭上了苏落的左肩。
彻骨的寒意在他身上游走，让苏落一瞬间感觉自己已经被封冻在了千年的玄冰之中。
就好像已经被冻麻了的身体一样，魂魄在超脱自己的控制，苏落便感觉自己的意识要游离出去了。
不过下一秒，牛头马面二将的声音便将他拉了回来。
“既然二位无常都清楚他是谁，那自然也不需要我们来多说了。”
“秦广王交给了他差事，我等也是秉公行事，必须要将他完好无损的送往人界，二位无常便不要为难我等。”
“秦广王沉睡多年，岂会因为这一个小鬼醒来？”
“再说了，这冥界的差事自然由冥界办，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将要还阳的小鬼去做？”
怒音再次响起，似乎是对两位将军的话感到质疑和不满。
“我等并不擅长鼓唇弄舌，倘若有什么疑问，二位无常大人可自行去阎王殿求证。”
牛头将军只撂下这么一句话便不再多言，结果话茬的变成了马面将军。
“这人界如今离这冥界有多远，想来二位比谁都清楚。冥界的差事越来越难办，自是需要这么一个特殊的存在来做点事情。”
马面将军只说了这么一句，随后也不再说话。
一时间周围陷入了诡异地沉默之中。
过了好一阵子，带着笑意的话语声伴随着铁链摇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看来确实是我们兄弟二人多管闲事了，给两位将军赔个不是。”
“只是这小鬼实在特殊，还望二位将军好生看护才是。”
“自然，劳烦二位无常费心了。”
一左一右两只手从苏落的肩上离开，铁链摇晃的声音在苏落身后渐行渐远。
苏落只感觉自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一般，眼前一阵恍惚。
等他在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半跪在了地上，手捂胸口大口地喘着气。倘若在冥界也有冷汗这种说法，苏落的衣袍怕不是刚刚就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他已经十分确定，那天晚上带走自己父母的，正是这黑白无常。
只是原本属于自己的劫数，为什么……
“时间紧迫，站起来。”
苏落纷乱的思绪被两位将军的话语声打断，他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如你所见，如今对你抱有想法的大有人在。你戴在脸上的面具有阎王的印记，能够帮你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但这不代表着阎王印记能够帮你解决所有问题。”
“相反，在某些时候戴着这面具反而会让你遇到更多的危险。”
“避免夜长梦多，等一下我们便将你送回人界。”
“只不过如同我刚刚所说的那般，你这一趟回到人界，要帮着冥界这边做一件事。”
“……两位将军请讲。”苏落此时依旧心有余悸，他深呼吸了一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刚刚恐怕是牛头马面二位将军暗中出手，否则光是无常二人的余力便能将苏落的魂魄彻底封冻。
他现在身在这冥界之中，处境恐怕并不比人界好到哪儿去。
“冥界……倒不如说是地界，如今因为三道失衡，天界崩落，离人界的距离越来越远。”
“故而如今这鬼魂想要从人界回到地界，也变得越发艰难。”
牛头将军说到这儿叹了口气：“好在这人界如今还算是太平盛世，所以这渡魂的阴吏还勉强应付的过来。”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孤魂野鬼漂泊于世间无法回到地界之中。”
“这种情况如果持续过久，要么这些魂魄心生怨念化作厉鬼为祸四方，要么将失去进入轮回的资格，彻底消散在这天地之间。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会加重这天地间的不平衡。”
“而你的体质特殊，有这个面具作为媒介，可以随意来往于冥界与人界之间。并且倘若下次没有问题的话，你的肉身也可以一并前来。”
看着苏落眉头微皱的样子，一边的马面将军说道：“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惑，但是这些疑惑只能靠你自己去寻找答案。”
“姑且放下心中的不解和不安，且行且看吧。”
苏落能够听出二位将军口中的紧促，他现在唯一能够确定的也就是这二位将军并没有加害于自己的意思。
“那就劳烦二位将军送我上去了。”
牛头马面点了点头，从座位上起身。
他们的身形十分高大，让苏落不得不抬起头才能看得清他们。
“地界和人界如今的壁障过厚，想要回去只能通过转轮王那儿的轮回六道。”
“跟紧我们。”
苏落跟着牛头马面二位将军二位沉重的脚步，踏着青石板一路来到了阎王殿之前。
整座宫殿如匍匐的洪荒巨兽。细细看去，雕梁画栋之上却是无数扭曲挣扎的人形。
千根墨玉柱擎天而立，柱身浮雕的恶鬼随着亡魂靠近变换姿态——贪者经过时，恶鬼突然张开獠牙吞噬其手中虚握的金山幻影；淫者驻足，浮雕化作交缠的赤身骸骨将其卷入欲海漩涡。
苏落一步步踏上台阶，跟随着两位将军进入大殿之中。
空荡荡的大殿回响着脚步声，除了面前高堂之上的王座，苏落什么都没有看到。
那些在门口排着队进入大殿之中的鬼魂在踏进这扇门时便直接失去了踪影，似乎从未来到过一般。
“牛头马面，拜见转轮王。”话音落下，牛头马面二位将军在苏落身前单膝跪下。
苏落见状也赶忙效仿着低头单膝跪下。
三人的动作刚刚停下，苏落便感觉眼前一阵恍惚，如同磨盘一般沉重的转轮声由远及近的来到他的耳边，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集聚发生着变化。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整个大殿已经完全变了样。
大殿之中已经不似刚刚那般空空荡荡，无数鬼魂熙熙攘攘地站在大殿之中，排队等候在大殿两侧。
周围的青铜墙壁和柱子之上满是密密麻麻的青铜符文，正闪烁着幽蓝的光泽。
而在苏落的脚底下，一个巨大而复杂的青铜转轮正在缓慢转动着，在那转轮之上，以六个古文为中心，展开了一个巨大而繁冗的大阵。
只有大殿之上的王座依旧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