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小虎的身影如同撕裂夜空的紫黑色闪电,裹挟着尚未散尽的狂暴魔气,骤然停在白骨洞窟外数里处一片嶙峋的乱石坡上。脚下坚硬的岩石被沉重的靴底踏出蛛网般的裂痕。他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硫磺气息,周身翻腾的紫黑魔焰虽已内敛,却依旧在身周尺许范围内扭曲空气,发出嘶嘶的低鸣,如同压抑着亿万雷霆。
南疆!毒龙潭!万毒魔珠!
老医者那充满惊怖的嘶喊和“十死无生”的警告,如同跗骨之蛆,在他沸腾的识海中疯狂回响。本源相冲!魔火焚心!形神俱灭!每一个字眼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焦灼的心脏。莎丽苍白染血的脸、颈间崩裂的伤口、那微弱如风中残烛的气息,更如同地狱业火,焚烧着他仅存的理智。
去!必须去!纵是刀山火海,十死无生!争的就是朝夕!夺的就是她一线生机!
这个念头如同烙印,滚烫而决绝。他猛地抬头,望向西南方向那浓墨般化不开的沉沉夜色,眼中魔焰疯狂跳跃,几乎要烧穿虚空!就在他即将再次化作魔虹破空而去的刹那——
“少主!少主且慢!”一道急促、带着明显惊惶的破空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惶急的呼喊。一个瘦长如同竹竿、裹在深灰色劲装里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几个起落,带起一阵阴冷的风,瞬间跪倒在黑小虎身后丈许处的碎石地上,正是他麾下心腹,无常。无常气息微乱,显然是一路全力追赶而来,单膝触地,头颅深深低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少主!您…您当真要去那南疆毒瘴死地?”
黑小虎缓缓转过身。他并未收敛周身那足以碾碎寻常高手的恐怖魔压。无常只觉得一股混合着硫磺、血腥与毁灭意志的沉重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压下,瞬间令他呼吸一窒,后背冷汗涔涔而下,仿佛置身于即将喷发的火山口边缘。他勉强抬头,正对上黑小虎那双燃烧着紫黑色魔焰、如同深渊漩涡般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的疯狂和死志,让无常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无常。”黑小虎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砂轮磨过锈铁,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本座行事,何时需向你解释?”冰冷的魔气随着话语丝丝缕缕逸散,周遭几块碎石无声无息化为齑粉。
无常心头剧震,脸上血色瞬间褪尽。他深知此刻少主已处于彻底疯狂的边缘,任何忤逆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但他更清楚此行的凶险!他强忍着灵魂深处的战栗,将头颅垂得更低,声音却带着孤注一掷的急迫:
“少主息怒!属下万万不敢!只是…只是南疆自古以来便是毒蛇蛊毒横行、瘴疠遍地的绝域!十万大山,诡异莫测,等闲江湖高手踏入,非死即伤,尸骨无存啊!属下…属下是忧心少主安危!”
“嗯?”黑小虎鼻腔里发出一声冰冷的轻哼,眼中魔焰猛地一炽,周遭温度骤降,仿佛连空气都要冻结。他向前踏出一步,沉重的靴底碾碎脚下岩石,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你的意思是…”他微微俯身,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跪伏的无常,那嘶哑的声音里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本少主学艺不精,连区区南疆毒瘴都闯不过,不配去寻那救命的解药?还是说…你觉得紫云剑主的命,不值得本座去闯这龙潭虎穴?”
无形的压力骤然倍增!无常感觉自己的骨骼都在咯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恐怖的魔威碾碎!他猛地以头抢地,“咚”的一声闷响,额头重重磕在尖锐的碎石上,瞬间渗出血丝:“少主!属下万万不敢有此意!紫云剑主性命金贵,少主神功盖世,属下岂敢质疑!”他语速飞快,声音因极度的压力而变调,“属下是忧心教中大局!眼下江湖波谲云诡,影阁的魑魅魍魉四处煽风点火,魔教那些不安分的分支也在暗中蠢蠢欲动,七剑其余几人更是蛰伏待机,如同毒蛇窥伺!值此风雨飘摇之际,少主您乃我教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您若孤身远赴南疆,一去便是十数日,万里迢迢,鞭长莫及啊!”
他稍稍抬起布满冷汗和血污的脸,眼中是真切的焦虑:“此间变数太大!若那些宵小趁虚而入,或七剑联手发难…少主!我们苦心经营,重建圣教基业不易!属下斗胆,恳请少主以大局为重,三思而后行啊!”
“大局…基业…”黑小虎咀嚼着这两个词,眼中的魔焰剧烈地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无常的话,如同一盆掺杂着冰块的冷水,带着刺骨的现实,狠狠浇在他被疯狂和绝望烧灼的理智之上。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蠢蠢欲动的危机,教中无数追随者的身家性命…这些沉甸甸的砝码,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压上了他心头那架名为“抉择”的天平。天平的一端,是莎丽苍白染血的脸;另一端,是他一手建立、承载着无数野心与期望的庞大基业。
他周身狂暴翻腾的魔气,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强行按捺,缓缓地、不甘心地向内坍缩、凝聚,那毁灭性的威压也随之减弱了几分。他缓缓直起身,目光依旧冰冷,却不再纯粹是毁灭的疯狂,而是多了一丝被现实拉扯出的沉重与疲惫。他死死盯着无常那张写满恳求与焦虑的脸,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在深渊中滚动:
“大局?基业?”他重复了一遍,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惨烈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难道你想让本少主…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一点点…痛苦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硬生生剜出来,带着血淋淋的痛苦。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莎丽颈间那道翻卷的伤口,那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呼吸,那蚀骨之毒带来的无休止折磨…这画面如同最残酷的酷刑,凌迟着他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