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曙光微熹,临水城尚在沉睡,一行人已悄然集结于城外码头。
楚少羽、刘星雨、凌寒、牛大力、段义、令狐聪、澄观大师,以及坚持同往的白百合与伤势初愈的阿穆尔、古力(二人誓要继承乌萨遗志),共计十人。此外,还有刘星雨精心挑选的八名精通西北地形、悍勇可靠的海狮帮精锐弟子负责引路与后勤。
骆驼队早已备好,驮载着充足的清水、肉干、糌粑、药材以及御寒的毛毡。黄沙漫漫,前路未卜,充足的准备是生存的保障。
“少羽,此去荒漠,不比中原,万事小心。”刘星雨拍了拍楚少羽的肩膀,语气中带着难得的郑重。他虽然平日跳脱,但身为海狮帮帮主,深知荒漠的可怕。
楚少羽点头:“放心,我晓得轻重。帮中事务……”
“嗨,有几位长老看着,出不了乱子。”刘星雨摆摆手,“倒是你,身上旧伤未愈,又揽下这苦差事……唉,罢了,谁让咱是兄弟呢!”他叹了口气,眼中却满是坚定。
澄观大师口诵佛号:“荒漠虽险,邪教更恶。此行乃功德之举,我佛必佑。”
凌寒检查了一下背负的九霄环佩琴,琴身用油布仔细包裹,淡淡道:“走吧。”
牛大力早已迫不及待,翻身上了一头最高大的骆驼,伏魔棒横在鞍前:“俺倒要看看,那荒漠里能藏着什么鬼名堂!”
令狐聪一袭青衫,依旧潇洒,折扇轻摇,仿佛不是去冒险,而是去踏青,只是眼神深处透着警惕。段义沉默地检查着水囊和绳索。白百合与阿穆尔、古力低声交流着可能遇到的毒物与应对之法。
驼铃叮当,队伍启程,沿着逐渐荒凉的官道,向着西北方向,迤逦而行。
初时尚见绿意,越往西北,地势越发平坦荒凉,绿色渐稀,代之以无尽的黄土和戈壁。狂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生疼。日头毒辣,空气干燥得仿佛能点燃。
幸而有熟悉路径的海狮帮弟子引导,避开了几处流沙区域,一路虽有风沙之苦,却无迷途之险。
如此昼行夜宿,连续走了七八日,人畜皆疲。
这一日,眼前景象豁然一变。无垠的戈壁尽头,出现了一片巨大的、仿佛被烧焦过的黑色戈壁滩,狂风在这里变得更加暴烈,卷起黑色的沙砾,打得人生疼。
“前面就是黑沙口地界了!”一名海狮帮老弟子大声喊道,声音在风沙中有些模糊,“大家跟紧!这黑风邪门得很,容易走散!”
队伍收紧,顶着能见度极低的黑风,艰难前行。
又行了一个多时辰,前方终于隐约出现了一些低矮建筑的轮廓,如同匍匐在黑色戈壁上的巨兽残骸。
黑沙口,到了。
与其说这是一个镇子,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杂乱无章的避难所。低矮的土坯房和胡乱搭建的帐篷混杂在一起,被风沙侵蚀得破败不堪。街道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只有狂风卷着黑沙呼啸而过,发出鬼哭般的声响。几盏昏暗的气死风灯在屋檐下摇晃,投下摇曳不定的光影,更添几分诡异。
空气中弥漫着沙土、牲口粪便和一种说不出的陈旧腐朽气味。
“这鬼地方……真有人住?”牛大力嘟囔着,眯着眼躲避风沙。
刘星雨低声道:“能在这里活下来的,都不是善茬。大家打起精神,眼睛放亮些。”
队伍在一处看似废弃的土墙后停下,留下两名弟子看守骆驼。其余人分成两组,楚少羽、刘星雨、凌寒、令狐聪一组,牛大力、段义、白百合、澄观大师、阿穆尔、古力一组,相隔不远,互相策应,小心翼翼地进入镇子。
镇内比外面看起来更加死寂。大多数门窗都紧闭着,偶尔有缝隙中透出警惕而麻木的目光,扫过这群不速之客,随即又迅速消失。
他们试图寻找客栈或者酒肆打听消息,但仅有的两家都大门紧锁。
“不对劲。”凌寒忽然低声道,“太安静了。就算风沙大,也不该一个人影都没有。”
楚少羽也察觉到了异常,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紧闭的门窗,感知力缓缓延伸开来,忽然,他脸色微变:“有血腥味……很淡,但……很多。”
众人心中一凛。
就在这时,前方街道拐角处,隐约传来一阵压抑的哭泣声和呵斥声!
两组人立刻悄无声息地向声音来源靠拢。
拐过街角,只见一处稍微宽敞的土坪上,围着一群身穿破旧皮袄、手持弯刀、面色凶悍的汉子。他们中间,跪着几个衣衫褴褛、瑟瑟发抖的百姓,正在哭泣哀求。地上,还躺着几具尸体,鲜血浸入黑土,尚未完全凝固。
一个头目模样的刀疤脸汉子,正恶狠狠地踢打着一名老者:“老不死的!交不出‘血税’,就拿你孙子抵数!再啰嗦,把你们全宰了!”
“大爷……行行好……今年收成本就不好……风沙又大……实在……实在拿不出那么多牲口了啊……”老者涕泪横流,护着身后一个瘦弱的男孩。
“血税?”楚少羽眉头紧锁。
刘星雨低声道:“没听说过……像是勒索。”
那刀疤脸狞笑:“拿不出?那就没办法了!来人,把那小崽子带走!剩下的,老规矩,扔进‘黑风洞’!”
几名悍匪立刻上前就要抓那男孩。
“住手!”
一声怒喝如同炸雷般响起!牛大力早已按捺不住怒火,猛地从藏身处冲出,金刚伏魔棒带着呼啸的风声,直接扫向那几名悍匪!
“哪里来的杂碎,敢管爷爷的闲事?!”刀疤脸又惊又怒,挥刀迎上。
其他悍匪也纷纷叫骂着围了上来。
楚少羽等人见状,也不再隐藏,纷纷现身。
这群悍匪虽然凶悍,但如何是楚少羽这群人的对手?不过片刻功夫,便被尽数打翻在地,哀嚎不止。唯有那刀疤脸头目还有几分硬功,与牛大力对了几招,被一棒震飞了弯刀,踩在脚下。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刀疤脸顿时没了刚才的嚣张,连声求饶。
楚少羽走到那吓呆的老者面前,温声道:“老丈莫怕,我们不是坏人。这‘血税’是怎么回事?镇上为何如此冷清?”
老者惊魂未定,看着地上被打倒的悍匪,又看看楚少羽等人,这才颤声道:“多谢……多谢诸位好汉救命之恩……这‘血税’……是……是‘黑风煞’爷新立的规矩……每月都要上交足够的牲口或者……或者壮丁……说是献给……献给荒漠里的‘神明’……交不出的,就被抓走,或者……就像他们一样……”他指着地上的尸体,老泪纵横。
“黑风煞?神明?”楚少羽与凌寒对视一眼,心中疑云大起。这手法,与幽冥教何其相似!
“镇上的人呢?”刘星雨急问。
“能跑的……早就跑了……跑不掉的,不是被抓走,就是像我们一样,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啊……”老者哭泣道。
“那黑风煞在何处?”楚少羽沉声问脚下的刀疤脸。
刀疤脸眼珠乱转,支支吾吾。
牛大力脚下用力,踩得他惨叫一声:“说!”
“在……在镇子西头的‘煞堡’……那是以前一个西域商队修的堡垒……后来被黑风煞爷占了……”刀疤脸慌忙道。
楚少羽点了他的穴道,与其他悍匪扔在一起。
“看来,这黑风煞与幽冥教脱不了干系。”凌寒冷声道,“所谓的‘血税’和献给‘神明’,恐怕就是为他们输送人口物资的幌子!”
“去煞堡!”楚少羽决然道。
众人让那老者和幸存百姓赶紧躲起来,随即按照刀疤脸所指方向,向着镇西疾行而去。
越往西走,风沙越大,建筑越发稀疏。终于,在一片巨大的黑色山岩下,看到了一座用巨石垒砌而成的、如同狰狞怪兽般的堡垒。堡垒依山而建,只有一道厚重的铁门,墙高壁厚,箭垛密布,易守难攻。
堡垒门口,竟然站着四名守卫,穿着与赌坊那两名护卫相似的黑色劲装,手臂上,隐约可见青黑色的图腾纹身!
果然是他们!
“怎么进去?”刘星雨低声道,“强攻恐怕损失太大。”
楚少羽目光扫过堡垒周围的环境,忽然注意到堡垒侧后方山岩上,似乎有一条极其隐蔽的、被风沙掩盖了近半的裂缝。
“那里或许可以潜入。”楚少羽指向那裂缝,“我和凌前辈、令狐兄轻功好,先摸进去查探虚实,寻找关押人的地方。星雨,你带牛大哥、段兄弟他们在外面策应,听信号行动。澄观大师,白姑娘,烦请你们在外照应,防止意外。”
众人点头同意。
楚少羽、凌寒、令狐聪三人如同三只夜枭,借着风沙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掠向那道山岩裂缝。
裂缝狭窄陡峭,布满碎石,但对于三人来说并非难事。很快,他们便潜入山岩内部,发现这裂缝竟然通往堡垒内部的一条废弃通风管道。
管道内积满灰尘,空气污浊。三人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向深处潜行。
管道四通八达,隐约能听到下方传来的脚步声、呵斥声以及……压抑的哭泣声。
他们顺着哭声来源,来到一处管道出口,向下望去。
下面是一个巨大的、如同牢笼般的石窟!石窟内,竟然密密麻麻关押着上百人!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孩子!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绝望,如同待宰的羔羊。
而石窟另一端,则堆放着大量的粮草、清水桶以及一些封盖严实的木箱。
这里,果然就是幽冥教输送人口物资的中转站!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从旁边通道传来。
“……这批‘血食’和‘贡品’今晚必须送走!圣殿那边催得紧!”
“放心,黑风煞大人已经准备好了驼队,子时一过,就从密道出发……”
楚少羽三人心中一震,互相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寒光。
必须阻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