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浸湿衣襟，混合着血腥与硝烟的气味。楚少羽一行人相互搀扶着，踉跄地爬上岸边芦苇丛，回首望去，千机城方向火光冲天，爆炸声此起彼伏，映红了半边夜空。机枢殿的毁灭，显然引发了连锁反应，这座庞大的机关之城正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然而，无人感到喜悦。
楼兰首领乌萨的尸体被阿穆尔和古力艰难地背负出来，轻轻放置在草地上。他胸膛那个被幽墟镜碎片能量洞穿的空洞，触目惊心，边缘的血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焦黑色，仿佛被死亡本身亲吻过。
阿穆尔和古力跪在一旁，身体因悲痛和脱力而微微颤抖，口中发出压抑的、用楼兰古语吟唱的哀歌，充满了苍凉与愤怒。
凌寒捂着胸口，之前硬抗司徒擎一掌的内伤在亡命奔逃中再次加剧。牛大力双臂软垂，金刚不坏体魄也近乎透支。段义内力消耗过度，脸色苍白如纸。白百合正忙着为众人处理新添的伤口，刘星雨在一旁协助，脸色都不好看。慧觉、慧能二位高僧亦是僧袍破损，气息紊乱。
代价太大了。
“此地不宜久留。”楚少羽压下翻腾的气血，声音沙哑，“城中之乱很快会波及城外，巡防队必定加强搜索。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他走到阿穆尔和古力身边，沉痛道：“两位节哀。乌萨首领是为阻止幽冥教而牺牲，此仇此恨，我们必当铭记。眼下需尽快撤离，让首领入土为安。”
阿穆尔抬起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楚少羽，用生硬的汉语道：“首领因你们之事而死！那邪镜碎片，必须摧毁！”他的语气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怀疑。
古力相对冷静一些，拉住了同伴，沉声道：“首领遗志，我等自当继承。当务之急，确是离开。但之后，你们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楚少羽重重点头：“放心。幽冥教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众人草草处理痕迹，背负起乌萨的遗体，借着夜色和芦苇丛的掩护，向着与郭烽帮主约定的接应地点疾行。
一路上，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机枢殿的爆炸声渐渐平息，但千机城方向的火光依旧明亮，隐约还能听到城中传来的骚乱和警哨声。可以想见，司徒擎此刻是何等的暴怒。
一个时辰后，众人抵达接应点——一处荒废的河神庙。早已等候在此的郭进帮主和几名丐帮长老见状，大吃一惊，连忙迎上。
“我的老天！怎么弄成这样？乌萨首领他……”郭进看到乌萨的尸体，虎目圆睁。
楚少羽简要将经过说了一遍，听得郭烽等人亦是心惊肉跳。
“没想到那鬼镜子如此邪门！”郭进啐了一口，立刻吩咐手下帮忙安置伤员，并派出斥候警戒四周。
“郭帮主，城外情况如何？”凌寒忍着伤痛问道。
郭进面色凝重：“你们在里面一闹，城外也戒严了。各路关卡都加了双倍的人，巡逻队跟蚂蚁一样多。幸好老子早有准备，挖了几条耗子洞（秘密通道）。咱们得赶紧从地下走，天亮前必须撤出百里之外！”
事不宜迟，众人稍作休整，便在丐帮弟子的引领下，钻入了一条隐蔽的地道。地道狭窄潮湿，但却是目前最安全的路径。
在地道中穿行了近两个时辰，终于从另一端出口钻出，已是远离千机城势力范围的一处山林。天色已然微明。
至此，众人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寻了一处隐蔽山谷，众人停下休整。白百合和丐帮随行的郎中全力救治伤员。阿穆尔和古力则寻了处向阳山坡，以楼兰礼仪将乌萨简单安葬。
望着新起的坟茔，众人心情沉重。楚少羽走上前，对着坟茔深深一揖：“乌萨首领，安息吧。你的牺牲不会白费，幽冥教必亡。”
阿穆尔和古力默默还礼，眼中的敌意稍减，但悲痛依旧。
休整半日，众人伤势稍定，不敢久留，继续向少林方向撤离。
数日后，当狼狈不堪的众人终于看到嵩山轮廓时，留守少林的玄慈方丈、清虚真人、绝尘师太等早已得到飞鸽传书，亲自迎出山门。
见到众人伤势惨重且折了楼兰首领，诸位领袖皆是面色凝重。将伤者妥善安置后，立刻召集核心会议。
楚少羽、凌寒将此次行动的详细经过，尤其是机枢殿之战、幽墟镜碎片的恐怖威力以及乌萨牺牲的细节，毫无保留地禀报。
听完叙述，议事厅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良久，玄慈方丈才长叹一声：“阿弥陀佛！乌萨施主为天下苍生捐躯，功德无量，我少林必为其超度，并记录于寺史，供后人瞻仰。”他看向阿穆尔和古力，“两位施主节哀，今后有何打算，少林愿尽力相助。”
阿穆尔咬牙道：“我们要留下！继承首领遗志，摧毁邪镜，报仇！”
古力也点头：“我们需要盟友。单凭我们，无法对抗幽冥教。”
玄慈方丈颔首：“如此甚好。”
武当清虚真人拂尘一摆，沉声道：“无量天尊。经此一役，虽代价惨重，然成果亦显。千机城动力核心被毁，其城防机关必然大受影响，司徒擎势力受挫，此乃天赐良机！我等当趁势而起，不可再予其喘息之机！”
峨眉绝尘师太道：“师太所言极是。武林大会虽经波折，但天下英雄讨伐之心已聚。如今更有确凿战果鼓舞，正是一鼓作气之时！”
郭进大声道：“没错！正好趁他病，要他命！我丐帮弟子已经摸清了千机城几处外围薄弱点，大军可由此攻入！”
楚少羽却冷静道：“诸位前辈，机枢殿虽毁，但司徒擎本人未损，幽冥教主力犹在，尤其是那鬼面人和未死的老妪，皆是绝顶高手。且那幽墟镜碎片失控后威力更显诡异，强攻之下，恐伤亡巨大。”
凌寒也道：“少羽所言有理。需有万全之策，最好能里应外合。”
众人纷纷点头，开始商讨具体进攻方案。
最终决定：由少林、武当、峨眉、丐帮、崆峒五大派牵头，立刻发出总攻号令，集结于少室山下已抵达的各路英雄，三日后，兵发千机城！
同时，派出数支精锐小队，提前潜入千机城周边，一方面侦查最新布防，另一方面设法与城中可能存在的反抗力量（如对司徒擎统治不满的工匠、百姓）取得联系，制造内乱。
楚少羽、凌寒等人伤势未愈，本应留守，但二人坚持参战，最终被允许加入潜入侦查的小队，负责指挥协调。阿穆尔和古力也要求加入，誓要手刃仇敌。
整个少林寺，乃至整个嵩山地区，瞬间如同一台巨大的战争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一队队信使带着联盟命令飞驰向四面八方。 各派弟子摩拳擦掌，检查兵刃，分配任务。 粮草物资被源源不断地调集起来。 医疗营地提前搭建。 一种大战将至的肃杀气氛，笼罩了每一个角落。
楚少羽站在少室山巅，望着山下连绵的营寨和忙碌的人群，心中并无多少激动，只有沉甸甸的责任。他知道，这一战，将决定无数人的生死，也将决定武林未来的命运。
他摸了摸怀中那冰冷的寒玉盒，镜芯安静地躺在里面。
所有的恩怨，所有的秘密，都将在千机城下，做一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