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星雨瞥了一眼板上昏迷的南月儿,叹道:“这姑娘也是个命途多舛的,先是跟家里闹僵,被追得重伤昏迷,好不容易暂稳下来,又被幽莲教和影阁的人盯上,如今连老天都似要为难她,这雨要是下起来,荒郊野岭的,可怎么熬?”
楚少羽抬头,见东北方乌云翻墨,沉吟道:“看这云层走势,半个时辰内必有大雨。前面三里外似有个废弃的小荒村,咱们去那里避雨,也好给她寻个更安稳些的落脚处,继续设法喂些流食。”
刘星雨苦笑道:“也只能如此了。希望那荒村还能有间像样的屋子,别漏得太厉害才好。这一路折腾,别说她一个昏迷不醒的,就是咱们几个,也快扛不住了。”
二人遂抬着南月儿疾步奔向小荒村。
残屋败瓦,木门应手吱呀荡开。安置好南月儿后,刘星雨返身阖门,楚少羽却将支窗推开一道缝隙。清风混着湿土气息涌进,驱散室内郁结的腐闷。
刘星雨拍了拍木门上的灰,见门板歪斜得厉害,干脆找了块石头抵在门后,嘟囔道:“这破地方,风一吹怕是就得散架。”
楚少羽刚推开半扇窗,一股带着湿土味的凉风便灌了进来,吹散了屋内积郁的霉味。他回头看了眼躺在草堆上的南月儿,眉头微蹙:“总比在野外淋雨强。你去拾些枯枝来,生火驱寒,也能让她暖和些。”
“得嘞。”刘星雨应着,转身往屋外走,刚迈出门槛又停住脚,朝窗户外望了望,“这天色暗得邪乎,怕不是要下瓢泼大雨?”
楚少羽走到南月儿身边,探了探她的脉搏,声音沉稳:“速去速回。火生起来,我再试试喂她些水。”
刘星雨应了声“晓得了”,抓起腰间的短刀别在靴筒,转身扎进屋外渐密的雨丝里。
楚少羽取过随身携带的水囊,又从行囊中翻出块干净的棉布蘸了些水,轻轻擦拭南月儿干裂的唇角。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眉头微蹙,似在梦中承受着什么苦楚。
“唔……”一声极轻的呻吟从她喉间溢出,气若游丝。
楚少羽眸光微动,放缓了动作,指尖停在她腕间再次凝神细探。脉搏虽仍虚弱,却比先前有力了些许,总算熬过了最凶险的关头。他将水囊凑近,试着往她唇间滴了两滴水,见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眼中掠过一丝浅淡的释然。
这时屋外传来刘星雨的呼喊:“少羽!柴火找着了!就是潮得很,能不能点燃还两说!”
楚少羽扬声道:“我这儿有火折子,你先把柴堆在门口挡挡风雨。”说着将水囊收好,起身往门口走去。
雨势渐歇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楚少羽守在火堆旁,见火星渐弱,正欲添柴,却猛地察觉身侧草堆一空——南月儿竟不见了踪影!
他心头一紧,快步冲出屋门,晨雾中只见泥地上印着一串浅淡的脚印,朝着村外密林延伸,显然是趁着夜色悄然离去。
“这丫头!”刚从里屋睡醒的刘星雨踉跄追出来,见此情景急道,“伤还没好就跑?就不怕再遇着危险?”
楚少羽望着脚印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她脚印虚浮,走得却急,许是有难言之隐。”他俯身查看地面,“昨夜雨停后才动身的,带着行囊,应是早有打算。”
刘星雨跺了跺脚:“那咱们追不追?南天霸那边该怎么说?”
楚少羽直起身,目光沉静:“追不上了。她既决意离开,必有去处。南天霸那里,如实相告便是。”他望向密林深处,“这姑娘身上的谜团,怕是还没解开呢。”
刘星雨露出倾听的神色,低声道:“不要动!好像又有人来了。”
楚少羽留神细听,骇然道:“不止一路!东边马蹄声沉,像是带了重械;西边脚步轻密,倒像是江湖好手,这是把咱们围了?”
刘星雨咋舌道:“好家伙!刚送走个影阁的长孙策,这又来一群?是冲着咱们,还是冲着那跑了的南月儿?”
楚少羽低笑道:“管他冲着谁来,既来之则安之。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难不成还怕了不成?”
刘星雨怪笑道:“也是!来一个宰一个,来一双砍一对!正好昨夜没睡够,活动活动筋骨醒醒神!”说罢,已反手握住了腰间的镇海刀。
一人哈哈笑道:“凌兄,你看这破屋虽残,倒也能遮风挡雨,楚少羽他们定是在此处歇脚了。咱们这趟来得巧,正好赶上这雨后初晴,省得在林子里瞎转悠。”
另一人微笑道:“金兄所言极是。不过楚少羽与刘星雨皆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不好怠慢。咱们此来是为打听南姑娘下落,而非寻衅,待会儿见了面,还需客气些才是。”
此时一名矮瘦老头来到两人马前,沉声道:“二位,屋中只有楚、刘二人,南姑娘不在此处。方才查看四周,发现一行浅脚印往西北方向去了,看步幅应是女子,且伤势未愈。”
那凌兄道:“竟走得如此之快?劳烦陈老带兄弟们往西北追一追,不必惊动她,只远远跟着便是。我与金兄先去会会楚、刘二位。”
那老者一挥手,身后数名劲装汉子便如狸猫般窜入林中,朝着西北方向疾行而去。
少时,两人先后从小湖水面钻出头来,洗干净的衣服则挂在湖旁的小树干处。
刘星雨仰观天上明月,叹道:“这趟浑水趟得真是没头没尾,南月儿跑了,追兵倒是一波接一波,连肖宇梁那小子都透着不对劲,真叫人头疼。”
楚少羽没有答话。
刘星雨忽道:“会不会是肖宇梁暗中出卖我们呢?”
楚少羽道:“这个可能性很大。”
刘星雨思索道:“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咱们与他无冤无仇,他犯得着冒这个险,把咱们往火坑里推?”
楚少羽苦笑道:“江湖之中,利益为先。或许是有人许了他重利,或许是他本身就与幽莲教或影阁有所牵扯,咱们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罢了。眼下没凭没据,也只能是猜测。”
蹄声隐隐从路的另一端远处传来。
刘星雨得意道:“看来是追咱们的人跟丢了方向,绕到这边来了。正好,省得咱们费神去找他们。”
楚少羽盘算道:“听这蹄声,人数不少。咱们刚摆脱长孙策,不宜再硬碰硬,先避一避,看看他们的底细再说。”
刘星雨哂道:“这种不知死活的家伙,最好拿来试刀。”
楚少羽皱眉道:“不可大意。来者不善,万一又是影阁或幽莲教的人,硬碰硬只会吃亏。咱们现在首要的是弄清楚肖宇梁的底细,没必要在这些人身上浪费力气。”
刘星雨笑道:“知道了知道了,听你的。不过要是他们不长眼,非要凑上来,可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楚少羽没好气道:“少贫嘴,赶紧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等他们过去了,咱们再绕路走。”
刘星雨默然半晌,正色道:“其实我是想到另一个问题,就是若要争天下,光靠武力怕是行不通。就像南天霸,空有一身功夫,还不是得向权贵低头?民心、根基、谋算,这些怕是比刀光剑影更要紧。”
又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怪笑道:“你说咱们要是有朝一日也走到那步,是不是得先学着笼络人心,而不是见人就打?”
楚少羽动容道:“你这小子果然有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