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曼丽那张因仇恨而扭曲的脸庞上,挂着两行血泪,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
“他让我去换筹码!”
“三个亿!”
“他说会给我一个亿,还有一个亿是生哥的钱。”
“换完之后,去凼仔的旧城区,一个小水寨的路口!”
她剧烈地呛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里撕扯出来的血沫。
“刘民那个畜生会在那里等我,拿到钱后,再把……再把生哥那份转给生哥……”
说到这里,她突然笑了。
那笑声凄厉至极,比哭声更加渗人。
“转给一个死人!他要去阴曹地府给生哥转账吗!!”
霍生和陈子安喉头干涩,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爬上后脑。
他们审了半天,威逼利诱,手段用尽,这个女人都顽固得像茅坑里的石头。
可祁厅长,仅仅是几句话,两样东西。
就让这块顽石,自己把自己砸得粉碎,还把所有的秘密都哭喊着掏了出来。
陈子安望向祁同伟的眼神,已经从佩服,彻底化为敬畏。
这不再是审讯。
这是在玩弄人心。
就在他们以为祁同伟会下令收队,将人移交澳岛警方时。
祁同伟开口了,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带上她。”
两个字,让在场的所有警员都愣住了。
陈子安下意识地问。
“祁厅……带她去哪?”
祁同伟没有看他,目光依然落在林曼丽那张绝望的脸上,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艺术品。
“林小姐,你是个聪明人。”
他语气平缓,字句间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威压。
“但聪明人,有时候也喜欢抱着一丝幻想。”
“我给你一个亲眼看清现实的机会。”
祁同伟微微俯身,视线与她齐平,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带你一起过去,看看刘民是不是真的在等你。”
“也看看,你这颗弃子,在他眼里到底值多少钱。”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每个字都像冰锥敲打在人的神经上。
“至于脱罪……很简单。”
“等你看清了一切,把你脑子里关于刘民的所有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全部倒干净。”
“你对他有多大的价值,你对我们,就有多大的价值。”
林曼丽浑身一颤,泪水模糊的瞳孔骤然凝固。
她听懂了。
这不是仁慈。
这是最后的审判。
这位祁厅长,要当着她的面,亲手撕碎她仅存的、关于“自己还有价值”的最后一丝幻想!
他要让她亲眼看着,自己是如何被刘民毫不犹豫地抛弃,甚至……灭口!
一股极致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她比面对死亡更加恐惧。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极致的恨意!
她猛地抬头,死死盯着祁同伟,像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好!”
“我跟你去!”
“我要亲眼看着他死!”
祁同伟眼神里没有半分波澜,直接下令。
“出发,去凼仔。”
车队无声地滑入夜色。
几人换上了一辆毫不起眼的商务车。
在他们周围,十几名荷枪实弹的澳岛警员早已悄然布控,将整个旧城区水寨的外围封锁得如铁桶一般。
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霍生,都感觉祁同伟的阵仗未免太大了。
这不像是抓捕。
这更像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围猎。
猎物,早已被指定。
按照祁同伟的指示,林曼丽用一部新手机,拨通了那个她烂熟于心的号码。
她控制着声音的颤抖,汇报了自己搭乘的计程车牌号和预计抵达时间。
一切,都像剧本一样精准。
祁同伟等人乘坐的商务车,如一道鬼魅的影子,远远吊在那辆亮着“空车”顶灯的计程车之后。
那辆车里,只有一个穿着林曼丽同款风衣的假人。
水寨路口,灯光昏暗,四周死寂。
计程车缓缓靠边,停稳。
引擎刚刚熄火。
黑暗中,三道黑影如猎豹般窜出,动作迅捷、分工明确,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
一人警戒。
一人闪电般撬开后备箱,拎出那个沉重的黑色旅行包。
最后一人,则绕到后座车窗。
他没有片刻的迟疑,从怀中掏出一把装着消音器的手枪,枪口对准车窗内那个模糊的轮廓。
“噗!”
一声沉闷到让心脏停跳的轻响。
后车窗应声出现一个圆润的孔洞,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
车内的假人,头部猛地向后一仰,被子弹的动能贯穿,重重砸在靠背上。
这一幕,通过前方案件记录仪传回的实时画面,清晰地投射在商务车内的屏幕上。
也一帧不差地,烙印在林曼丽的瞳孔深处。
她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猛地瘫软下去。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死灰。
恐惧,冰冷刺骨的恐惧,攥住了她的心脏!
她之前还抱着一丝希望,毕竟她是林家的人,刘民或许会顾忌。
结果,他连面都没露,直接就要她的命。
就在这时,祁同伟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精准地剖开她最后一层心理防线。
“看清楚了吗?”
林曼丽浑身剧震。
祁同伟的视线甚至没有离开屏幕,仿佛在点评一出乏味的戏剧。
“这就是刘民,给你准备的‘转账’。”
他顿了顿,终于侧过头,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再次浮现,每一个字都带着残忍的笑意。
“你的命,在他眼里,连这辆计程车的车费都不值。”
话音落下的瞬间,枪声大作!
早已埋伏好的警员在程督察的指挥下,撕裂了水寨的宁静!
“行动!”
霍生看着屏幕上那几个悍匪被火力压制,又看了看身边状若死人的林曼丽,压低声音问向祁同伟。
“祁厅,您就这么把她放在车里……不怕她……”
“怕她跑?”
祁同伟终于收回目光,拉了拉自己防弹背心的衣领,动作从容不迫。
他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她不会跑。”
“一个聪明人,只有在还有选择的时候,才会想着逃跑。”
祁同伟的目光落在林曼丽那张扭曲的脸上,声音压得更低,只有身边的霍生能听见。
“现在,跟着我们,她才有机会把脑子里的东西变成复仇的子弹。”
“如果跑……”
“她面对的,将是刘民无穷无尽的追杀,和整个澳岛警方的通缉。”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哪条是生路,哪条是死路。”
祁同伟最后望向窗外那片被枪火照亮的夜空,淡淡地补上了一句。
“从我决定带她来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刘民的棋子了。”
“她是我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