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亦萱这出人意料的反常，在拍摄间隙，变化的愈发明显。
往日她总嫌群演走位碍事，此刻竟主动帮龙套调整站位，轻声提醒，还用上敬称：
“您往左半步，光打过来会更自然。”
化妆师为她补妆时，她不再挑剔粉底的色号，反而笑着示意助理，递上一杯冰冰凉凉的鲜榨果汁：
“辛苦你们一直跟着。”
道具组搬错场景道具，她非但没有发怒，还指挥着助理上前帮忙调整——这与陈明诚记忆中那个，指着灯光师骂。
“你会不会调光，调的什么鬼阴间色调，把我拍得跟个刚过头七的死人一样。
我要的是那种白玉无瑕的白，你给我的是什么鬼光线，没有还原我一星半点的美貌，反而吃了我颜值。”
每天骂人的话不重样的赵亦萱判若两人。
更惊人的是，她居然也会捉摸表演细节了。
原剧本中有一场争执戏，角色本应趾高气扬地甩袖离去，她却临时加入了一个迟疑的停顿，指尖颤抖着抚摸桌角，赵亦萱将内心挣扎演绎得淋漓尽致。
陈明诚刚喊“咔”，她立刻转头询问：
“导演，刚才眼神是不是不够决绝？要不要再来一条？”
这般主动求完美的态度，让在场工作人员面面相觑——昨天她还因NG三次而摔了椅子，早上还扬言“改不好剧本就罢演”。
李默然与她搭戏时，她明显跟不上节奏。
以往赵亦萱总抢台词、改戏份。
收工后，李默然擦着汗嘀咕：
“她...是不是被魂穿了？”
夜幕沉降，赵亦萱竟主动邀约陈明诚和李默然至酒店餐厅。
李默然以明天的台词还没背下来，这个拙劣的借口拒绝。
本来赵亦萱的目的也只有陈明诚一个。
李默然不过是她邀请的时候，刚好在场。
想着电影上映，两人还要营业cp，顺口一问罢了，来不来都没所谓。
是的，就算打算妥协，上辈子姜明月和李默然单独cp组合，吃到的红利。
她也要吃到。
只有傻子才会嫌弃自己的粉丝多。
现在交好李默然，以后在观众面前营业cp，也会好沟通一些。
并且她也有私心，李默然也是她接近姜明月的备选途径之一。
既然人家不愿意，她也不强求。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拿下吴雨薇这个角色。
水晶吊灯下，赵亦萱夹起一块鹅肝递到陈明诚碟中，眼底泛起粼粼波光：
“导演，前几天是我不懂事。女人嘛，总有那么几天...”
她尾音拖得绵长，红酒杯沿在她唇畔染出一抹胭脂色。
陈明诚心头一跳，果然，她掀开了底牌：
“听说贵司筹备了一部偶像剧？导演和编剧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还是亲姐妹！”
赵亦萱指尖绕过下垂的发丝。
在向别讨要资源的时候，她下意识用对待王江桥的方式对待陈明诚。
最大限度的展示自己的魅力和无害。
“我对那部剧的题材很感兴趣，更喜欢里面的女主角，吴雨薇。”
陈明诚的筷子猛地顿住，喉结滚动着未出口的惊愕。
公司确实收到过，赵亦萱说的这对姐妹，送来的剧本，可他那段时间太忙。
那姐妹两人又初出茅庐，没有名气，看起来也是一副弱弱的，对自己的作品很不自信的模样。
刚好那天接待她们的，是公司的关系户，刚好那天那个关系户的心情不好，关系户看都没仔细看剧本，便把两人请了出去。
按理说，他根本不会知道，有一对刚毕业的姐妹，大学生往他们公司递过这个剧本，这件事。
可自从陈明诚转行做导演之后，对剧本就变得尤为看重。
所以公司才会广撒网，来者不拒的接收各类的投稿，然后并且付出了相当优厚的待遇，吸引人才进入他的公司。
自己有空也会，利用碎片时间，查看这些剧本。
恰好就看到了《下一站你的世界》，这个完全值得投资的沧海遗珠。
当时，陈明诚立刻，马上，兴冲冲的让秘书联系对方。
结果被告知，人已经被他们轰走了，且对方连剧本带人，都已经变成明澍的囊中之物。
他也试着派人，和洪晓彤洪晓莲姐妹接触，可对方态度很坚决。
哪怕他们开出最好的条件，也没办法让人回心转意。
已经私底下找人，接触过一次，对方没有任何余地的拒绝后。
陈明诚便不打算再尝试。
事情已经成为定局，别到时候，人和剧本要不回来，还把明澍得罪了。
这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现在猛的，从一个和这件事完全无关之人的嘴里，听到关于《下一站你的世界》的消息。
说不震惊是假的。
无数的疑惑萦绕在陈明月心头。
他拿起酒杯，猛灌了一大口，掩去眼里的震惊的同时，也让对面这个脑袋空空的女人，看不到他异常的神情。
确实有公司在筹备《下一站你的世界》。
但那不是他的公司，他甚至连编剧都尚未签约。
人都没见到一面。
一个属于娱乐圈京圈和沪圈资本没有太深交情的公司。
他们刚刚开始筹备，甚至连一点风声都没向外传出的项目。
王江桥就算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打听到相关的消息。
除非王江桥往明澍安插了自己的卧底。
可这是现实，不是什么谍战片。
王江桥就算要安插商业卧底，那是也是往，中影，上京传媒，这样对恒星有足够威胁的，老牌，大型公司。
而不是明澍这个，成立连10年都没有的新公司。
所以作为赵亦萱最有可能的消息来源，王江桥不可能知道《下一站你的世界》这个项目。
但，赵亦萱却能精准说出女角色的名字——知道这部剧都是题材，设定和传统的偶像剧不一样。
甚至提到作品的创作者是一对刚刚大学毕业的亲姐妹。
然后还张冠李戴，牛头不对马嘴的，把这个项目安到他头上。
再之后，还用那么有把握的语气，找上他，想从他手里得到那部偶像剧的女主角。
为什么？
所以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从而让赵亦萱得出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结论。
还不去查证消息的真实性，就大咧咧的跑到他面前。
手心向上，朝他要这个角色。
巨大的疑惑萦绕在陈明诚心头。
“这消息...您从何处得知？”
陈明诚的嗓音带着一丝探究。
赵亦萱却笑得无辜：
“网上流传的呀，导演您日理万机，自然没注意到。”
陈明诚在心里冷笑，他对眼前女人的初印象果然没错。
蠢!
说谎都不打草稿，是觉得他和她一样蠢，还是压根就觉得他不值得她费心想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连敷衍都不想敷衍。
明澍保密协议是出了名的严苛，项目连内部很多人都不知道，怎会外泄？
明澍就是自己的投资方，更不会出现投资方泄露的可能。
哪来的网上的消息，蠢货。
陈明诚迅速压下眼底的疑云和不屑。
舀起一勺冰镇银耳羹，汤汁的凉意顺着食道压下翻涌的，被一个蠢人看不起，还要继续陪着眼前都蠢货，演戏的不愉。
若此刻质问，只会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