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切磋。
二人数次交手，林焕自认为对梅超风的武功很熟悉。
可是这次，他差点阴沟里翻船。
原因就是梅超风的精神控制，她还融合了音律，就是听到她的声音都会突然失神，不小心看到她眼睛脑中就是一晕。
虽然时间短暂，不过几个呼吸，然而高手过招眨个眼睛的功夫就可能落败，若非林焕精神稳固，内功深厚，没几招他就输了。
林焕预估，他要是不用法术，只凭武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赢过梅超风。
“停！到此为止，我认输。”林焕气喘吁吁道。
梅超风皱眉道：“你没有用全力，输的该是我。”
“又不是打生打死，干嘛用全力？再打下去就是生死之战了，咱们老友相见，不需要弄这么凄惨吧。”
梅超风道：“你可以用这门武功控制蒙古人。”
“几个还行，但控制不了所有蒙古大军，杯水车薪罢了。”
“这次，你还是刺杀蒙古高官？”
“那没有，这回我是正儿八经当合失大王为蒙古立下汗马功劳。”
梅超风看他一眼，沉吟道：“所以你是想以合失的身份成为蒙古下一任大汗？”
林焕苦笑道：“我倒是想，但困难重重啊。”
“不是有赫赫战功吗？”
林焕言简意赅：“我没有子嗣，争夺汗位是会被攻讦的弱点。”
梅超风顿了一下，问道：“说起来我一直没问你，怎么不找个女子成家？”
“庸脂俗粉不入眼。”林焕随口道，真实的原因却是他还没成年啊，还不是真正的人，找谁就等于害谁。
“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武道一途……”
林焕摆手道：“那算什么理由，我又不是王重阳。”
梅超风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沉思。
林焕站在她身边，侧头道：“怎么了？”
“当年在桃花岛，我问过你，为什么要做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以你那时候身上有伤的情况，在中都做什么宥王，不怕有被揭穿的风险吗？”
梅超风目光灼灼，淡道：“当时你回答我，我们的交情不足以让你告诉我那个问题的答案，那现在呢？为什么做到这个程度，金国、蒙古，跟你有什么关系？大宋如何，和我们江湖人又有什么关系？”
林焕沉默不语。
梅超风并未催促，她一直这样，不会逼迫过甚，却仍是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我……”林焕终是开口了，他皱眉道：“假冒完颜瑄成为金国宥王，不停刺杀宋金两国高官，其实只是顺手为之。”
梅超风想不到会是这个答案，讶道：“顺手？”
“嗯，我要养伤嘛，这伤是天生的，等闲大夫治不好，我只能自己想办法。平民没办法收集药材，需要一个显赫的身份，于是才有了宥王完颜瑄。”
“我不会以玉碎的心态去杀人啊，只不过是恰好出手，恰好除掉卖国贼，养伤之余的举手之劳罢了。”
“从始至终我就只有一个目的，期盼伤势痊愈。”林焕言辞恳切，并未说一句谎话。
“至于和完颜洪烈的交情……我也是个有正常情感的人类了，完颜瑄因为毁容，被金国无数人当成笑柄，只有他，次次为我说话，不曾有一日怠慢。”
“说起来还蛮可惜的，他是除你以外，我第二个认同的朋友。”
正常情感的……人类？梅超风心中一动，她又感觉到怪异之处，上一次觉得林焕用词奇怪还是在那个荒岛上……
林焕语气沉重下来，说道：“而蒙古这次不同，这次是我主动不想让大宋被蒙古所灭。”
梅超风被他的话打断，没时间细想下去，接着问道：“为什么？”
“文明与野蛮的冲突。”
“嗯？”梅超风并未听懂。
林焕组织好语言，道：“我跟着蒙古兵破城无数，亲眼见他们烧杀抢掠，好好的一座城池全部毁在马蹄之下。”
“城中那些与中原风格迥异的建筑全部毁于一旦，看着很可惜。那是文明的发展，该保存下来啊。”
“譬如曾经的汴梁城，虹桥、甜水巷，樊楼……在刀兵之下化为灰烬！”林焕去过大宋旧都汴梁，能够想象出之前的繁华。
梅超风道：“我没记错的话，甜水巷是青楼吧？”
林焕笑道：“对啊。我还想看看名妓李师师是何等风采，能让徽宗皇帝那么痴迷。还有那个文采斐然的女词人，易安居士李清照。大宋出了多少诗词大家啊！清明上河图描绘的东京繁荣，想身临其境感受一番。”
“如今的临安府，嘿嘿，一句‘直把杭州作汴州’就知道大宋的现状了。我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家国情怀，更没有忠君爱民的心思，我只是想保留宋人的文明，不让它们毁在蒙古人的刀下……”
林焕说罢，长出一口气，以前是为了师父，他没有任何自己的想法。可是这回，是他本人的私心，不愿大宋灭亡。
至于能不能成功，他不敢保证，尽力就好。
他不可能在这里留到死，等见过师父之后就要回到族群，该报仇报仇，该当星君当星君。
凡间种种，终究与他这个神兽是两个世界。
梅超风道：“我听不太懂，有需要帮忙的你说话。”
林焕笑道：“什么时候跟你客气过啊。对了，你这回不急着走了吧？”
“怎么？”
林焕平移一步，和梅超风靠近些，轻声道：“没怎么，就是多年不见，有点想你了。”
梅超风挑起地上的一块石子，伸手抓住，对着河面打过去，激起几十个水漂，回道：“很意外，你竟然会对我说这种话。”
“啊，要是可以的话，你能不能……”
“什么？”
“留在我身边。”林焕学着她的样子，把石子弹到河面，水柱激浪而起。
梅超风沉默半晌，道：“该有个期限吧，总不能一辈子跟着你。”
林焕咕哝道：“求之不得呢，你的一辈子对我来说太短了……”
“嘀咕什么？”梅超风没听清他说的话。
“我说，全听你的。”林焕用正常的声音说道。
“嗯。”梅超风应道。
林焕凝视着她的侧脸，忽然就想起弟子说过的话，她真的哭过么，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