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胤礽
“太子殿下，您尽管放宽心。那佟佳氏，断断当不上皇后，老臣定不会让此事发生，绝没人能威胁到您尊贵的地位。”
毓庆宫内，雕梁画栋在昏黄的烛光下影影绰绰。索额图微微弓着身，凑近端坐在榻上的小太子胤礽，脸上带着几分郑重与杀意。
时年七岁的太子胤礽轻轻眨了眨眼睛，稳重的说道：“索大人，这等大事，一切由皇阿玛做主。贵妃娘娘能不能成为皇后，全凭皇阿玛的心意，索大人与赫舍里家可千万别掺和进来。”
稚嫩的脸上透着严肃的神情，话语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索额图嘴角微微拉直，心中暗忖小太子还是还不懂其中利害，不过没关系，他这个叔姥爷会替他排除一切威胁了。
胤礽一瞧他的样子，就明白索额图根本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心中微微叹息，面上却是一片信赖之色。
“皇阿玛看重我，断不会因为谁当了皇后，便慢怠于我。索大人不必过分忧心，我自是信得过皇阿玛的。”
这话索额图敢反驳吗？当然是不敢的。再说小太子也没有说错，皇上对太子的看重谁人不知呢？
但索额图就是不安心，就是想要扼杀一切可能动摇胤礽地位的存在。
但他也不会公然反驳太子的意见，没关系这种事情，不用太子操心。
并不准备改变计划的索额图此刻却是忙不迭的点头应道：“是，是，皇上最在意的，自然是太子殿下您呐。臣不说了，不说了。”
直到索额图离开，胤礽注意到宫中洒扫的小太监悄无声息的出了毓庆宫，眸光闪了闪，一抹自嘲的笑意一闪而过。
“不必跟着，我出去转转。”
“殿下……”
胤礽大步往外走，身后没有任何一个人，但他知道宫人们怕他生气也怕他出事，明面上没人，其实都远远的跟着后面。
可只是如此，胤礽也长舒一口气了，从前，他从不知道，原来自由这么可贵。
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小太子此刻的表情，就会发现这个七岁的孩童眼神里透露出不符合年龄的沧桑和复杂，以及一闪而过的癫狂。
实际上，此刻七岁的小太子身体里活着的是51岁而终的废太子胤礽。
郁郁而终之后，胤礽也没想到他没有下地府，反而又重活了一世，回到了皇阿玛最纯粹在乎他这个儿子的时候。
想到那个出门报信的小太监，胤礽自嘲一笑，好吧，或许对儿子来说，是纯粹的；但对于太子，防备是下意识就没有少过的。
说实话，胤礽恨过、怨过，也曾有过毁灭一切的想法，可这几年下来，他更多是倦怠，是发自灵魂的疲惫。
对于皇位，对于父爱，对于眼前的所有，胤礽都很难提起兴致。
他不明白为什么可以重来一回，但也没有立刻去死的想法，只是按部就班的当着皇阿玛想要的太子，不少做什么，但也不多做一分。
有种能干干，不能干滚蛋也成的无所谓。
太傅们称赞他稳重，但落在康熙眼中，反而觉得胤礽这个太子当的太“平”了，，“平”的他忍不住担忧，是不是课业太多，以至于宝贝儿子都没有童真了。
此时的康熙，在意的不只是他太子的身份，更在意他这个儿子的心理健康。
阴差阳错，胤礽的课业都减轻了不少。
不然，索额图也没有能进宫絮叨的机会，他也没有能出来转转的空闲。这样一想，胤礽还有点庆幸。
因此感受到“一个人”闲逛的乐趣，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胤礽都会到御花园逛逛。康熙自然早就知道，但既然他喜欢，也就随他去了。
不过，他难免迁怒在保成面前胡言乱语让保成“心情不好”的索额图，在政务上也没少为难他。
不过，索额图有一点没说错，为了保成的地位不动摇，他是不会让表妹当皇后的。
所以，佟佳氏最终也只是得了个皇贵妃的位置。
皇贵妃已经很尊贵了，但到底比不上皇后之位的尊贵。
所以，当胤礽闲逛的时候，不小心听见假山后面的小宫女絮叨皇贵妃娘娘心情不好时，也完全可以理解。
胤礽站定在原地不动，丝毫没有听墙角的慌张，一脸淡定的听着小宫女们的八卦。
至于，怎么就刚好是他听见了，是真巧合还是针对他的阴谋，管他呢？胤礽完全不带怕的。
“……对了，当初不都说皇上把八阿哥交给娘娘，是暗示吗？”小宫女轻言细语中带着十足的好奇。
另一个宫女赶忙回应，声音压得更低，却透着一股知晓内幕的得意：“可不是嘛，承乾宫的人都是这么理解的。那段时日，八阿哥的待遇为此都快赶上四阿哥了，吃穿用度样样都是精心安排。”
“那现在？”
“现在啊，”小宫女故意拖长了音调，好似在吊人胃口，“承乾宫气氛可不好，八阿哥可就遭罪喽。”
“啊？不能吧？他一个小阿哥知道什么。”
“嗐，谁让八阿哥出现时大家的期许太高呢，如今期许落空，总要有人背锅嘛。上头的人心里不痛快，下头伺候的人哪能好过。再说了宫里伺候的人最会看眼色了，八阿哥不就……”
“那八阿哥也太惨了吧，他才多大啊。”
“没被打，没被骂的，不过是待遇掉下来，伺候的人给他脸色看看，到底是主子，也难不到哪里去，你有功夫心疼主子，不如心疼心疼自己吧。”
“也是……”
胤礽轻轻挑眉，转身慢悠悠离开了。
说起来，他还没见过这个时候的老八呢……不如，去见见？
随性的太子殿下难得有了点兴趣，说干就干，脚步一转，就往承乾宫走去。
……
“保成呢？还在御花园？”
乾清宫内，康熙放下手中的折子，询问一旁的梁九功。
梁九功连忙奉上一盏温茶，躬身小心回禀：“回皇上，太子殿下去了承乾宫？”
“嗯？”康熙手中的茶杯放下，眉头微蹙，“保成怎么突然去了承乾宫？”
梁九功觑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说着：“回皇上，毓庆宫的人禀报，说太子殿下本在御花园散步，不知怎么在假山旁站了一会儿，再转身就往承乾宫去了。一部分人跟上了殿下，剩下的人从假山里抓到了两个说闲话的小宫女。”
康熙微微沉下脸，转头盯着梁九功。
梁九功深感压力，快速而不失条理的回答：“奴才已经查过了，两个宫女和太子殿下碰上纯属意外。她们说了些承乾宫的闲话，叫太子殿下听了去。”
“什么闲话？”
“就是，”梁九功磕巴了一下，“就是关于八阿哥的，说是八阿哥身边如今伺候的人不精心。”
康熙一看就知道梁九功话没说全，但一想就明白为什么是“如今不精心”了。
沉默了一会儿，康熙起身：“去承乾宫。”
……
“老八？”
胤礽看着安静的坐在软榻上，眉眼精致，肌肤白皙，模样秀丽得如同女孩子一般的婴孩，微微有些诧异，老八小时候，这么秀气的吗？
“太子二哥，是小八。”
被佟佳氏推出来当陪客的小胤禛一本正经的和胤礽解释。
胤礽随意地应了一声，敷衍地点点头：“好吧，小八。”
话音刚落，胤禛便紧紧拉住胤礽的衣袖，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满是期待地问道：“二哥，小八是不是很好看，很可爱？”
看着胤禛对胤禩那满心满眼的喜爱，胤礽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谁能想到这两个长大以后是死对头呢？
要不是重来一回，他都快忘了，很长一段时间里，四八是真的好过啊。
可偏偏一个跟了他，一个跟了大哥，渐渐走向对立厮杀……
物是人非的怅惘涌上心头，胤礽顿时没了兴致，只是随口应道：“好看。”
可胤禛却兴奋得不得了，他拉着胤礽径直走到榻边，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一边熟练的把小胤禩抱进怀里：“二哥，小八不仅好看，还聪明着呢！”
说着，他拿起一旁的九连环，一脸期待地望着胤礽，“太子二哥，我们一起玩吧。”
谁要跟两个小萝卜头玩九连环啊，其中一个连话都不会说。而且这两个小萝卜头长大可是要坑他的，他也没有这么好脾气。
然而，还没等胤礽把拒绝的话说出口，胤禛已经抱着胤禩，一脸讨好地望着怀中的小家伙，轻声说道：“小八，这是太子哥哥，让太子哥哥和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胤礽无语，胤禩才多大，话都不会说，他能懂什么？胤禛小时候喜欢胤禩，喜欢的这么上头吗？
默默记下一个老四的黑历史，胤礽开口准备拒绝，但经意间一转头，却对上了胤禩那挑剔的小眼神。
只见胤禩半睁着眼睛，漫不经心的打量着胤礽，明明不会说话，但偏偏叫胤礽看出了“嫌弃”两个大字。
呵，他还嫌弃上了？
胤礽不爽，一屁股坐到了榻上，不想和他玩是吧，他偏玩！
“来，太子哥哥陪你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