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缠绵病榻一月有余,最终还是没能熬过去。
这一日天气阴沉,太皇太后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寿安宫来了不少人。
沈羡之跪在最前面,与太后一起守在榻前,“祖母。”
太皇太后抬眼看了看孙儿,嘴角勉强浮出笑,“皇帝不必伤怀,谁都有这一日,我活到现在已经不亏了。你是个好皇帝,比你父亲强,如今我已无憾事。”
沈羡之眼眶泛红,声音哽咽:“祖母,您定会好起来的。”
太皇太后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又转向太后,“静元,之前我总觉得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如今想来不怪你,你本来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是先帝对不住你。”
然后喘了几口气歇了歇,“你养了一个好儿子,以后要多规劝皇帝,莫要懈怠了国事。”
太后含泪点头:“母亲放心,臣妾知道了。”
“如此总算不负咱们婆媳一场的缘分。”太皇太后气息越发微弱,却还是强撑着说道:“羡之,我这一辈子也算是享尽了福气。所以,我走之后,莫要大办丧事,一切从简,莫要浪费了钱财。”
沈羡之垂泪道:“祖母所言,孙儿记下了。”话刚落音,太皇太后缓缓闭上了眼,屋内顿时哭声一片。
沈羡之呆坐在原地伤心流泪,仿佛失了魂一般,他是打心底里认可这个祖母的。
太后也痛哭不已,她心里清楚,作为婆母,太皇太后十分周全,若是没有她,自己可能早就成了先帝的弃妇了。
还是胡皇后劝道:“陛下,母后,太皇太后已经殡天,虽然伤心,但也要顾及着自己的身子。眼前最要紧的是让礼部准备太皇太后的身后事,免得让她老人家走的不安。”
沈羡之这才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悲痛站起身,“皇后所言极是。传朕旨意,即刻让礼部按照太皇太后遗愿,办理丧事。”
随后,他又看向太后,“母亲,您也节哀,莫要伤了身子。”太后抹了抹眼泪,点了点头。
礼部尚书很快被召到了寿安宫,沈羡之面色凝重地将太皇太后的遗愿告知于礼部官员。虽然简办,但陛下对这个祖母很是敬重,提了很多要求,所以整体下来,这个丧仪竟然比先帝的还要隆重一些。
沈羡之在整个过程亲力亲为,比起先帝丧仪之时对外的表演,这一次,他是真心的,也是真伤心。
光明宫。
胡皇后带着明畅与沈承胤来了。
她亲自盛了一碗汤递给沈羡之,“陛下,好歹用些吧,这些日子你一直操劳,也要保重龙体。”
因为是皇后亲自劝,沈羡之接过去用了几口便放下了,“皇后有心了,祖母已经崩逝,朕作为晚辈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办好这场丧仪。”
先帝去世的时候,明畅还太小没有什么感触,但这次太皇太后去世,她与沈承胤都觉得父皇很敬爱太皇太后,所以才特别伤心难过。
而胡皇后是经历过的,心里自然清楚陛下对先帝不过是面子情,这两次的丧仪就是很明显的对比,因为上次陛下并未有任何表现,而这次确实辍朝三日以尽哀思。
陛下最疼爱明畅,皇后看向女儿,暗示了一眼。明畅走到沈羡之身边,拉着他的手说:“父皇,曾祖母一定希望您好好的,您要是累坏了身子,曾祖母会担心的。”
沈羡之摸了摸明畅的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乖女儿,父皇知道了。”
沈承胤端着汤,上前说道:“父皇,您用一些吧。”
沈羡之看着一双儿女,心中涌上一股暖意,他接过后将碗里的汤用尽了。
随着太皇太后的丧仪结束,天气转寒,正式进入了隆冬时节,沈羡之也开始忙碌起来。
这一日,天犹如漏了一个窟窿一般,鹅毛大雪犹如撕棉扯絮一般,胡皇后免了众妃请安,正在屋内看着账册。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声音,原来是沈景煜来了。
“臣弟给皇嫂请安。”
胡皇后抬眼一看,“哎呦,下这么大的雪,不好好在屋里,怎么过来了,仔细冻着。”一边说着一边将人拉到火炉旁边,“快烤烤火。”
沈景煜笑嘻嘻道:“皇嫂,我不冷。”然后伸着头,“明畅呢?”
胡皇后指了指西殿,“她今日不舒服,正在房间里躺着呢。”
沈景煜的屁股像是安了钉子一般,“那我去看看她,皇嫂,告辞了。”说罢行了一礼便出去了。
其实他本来是应了太后的意思去给张淑太妃请安,原本好好的,但没说两句,对方就张罗着让将身边的一个宫女让他收做通房,里里外外的意思是为他好。
他觉得很没意思,又碍于生母的身份不好拒绝,便带着人去了慈宁宫。
太后见了果然问了,这一问眉头就没松开过,还语重心长道:“景煜,你如今才十二岁,年龄还太小,如果真到时间,母后会为你选人的。”
他现在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将剑术练好,本来就觉得这宫女烦人,有这时间多练几招剑术,读几篇文章多好,顺势将人留在慈宁宫。
没想到被母妃知道后,更是里里外外埋怨一通,暗示太后毕竟不是亲母,如何能尽心。他心中烦闷,甩了袖子便出来,实在不知道去哪里,这才来坤宁宫找明畅。
沈景煜进了西殿,明畅正躺在炕上,一手持书,一手摆着黑白子。
“三叔?这么大的雪,学堂好容易停课,你不在自己殿里待着,怎的来我这?”
“不欢迎?”
“快过来坐,我正无聊呢?”
“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我瞧着倒是好好的。”
明畅面色微变,随即道:“我是见外面的雪下的太大,又懒得动弹见人,所以便撒了个谎。”其实今日正好是她的初潮,三叔虽和她关系很好,但毕竟男女有别。
沈景煜显然已经相信了,他坐过去之后,发现明畅正在照着书本摆棋谱,“这棋谱都是死的,我来教你。”
只见明畅摇头道:“我才不呢,等一会儿你没耐心又要说我。”
沈景煜讪讪道:“要我说你在围棋上实在没天赋,有这时间还不如练习别的呢。”
明畅摇头继续手中的黑白子:“功夫不负有心人,皇祖母说了,当年父皇的围棋也很一般,还不是下苦功夫练习,这才出列拔萃,我是父皇的女儿,自然也可以。”
沈景煜见状说起了这几日唯一让他高兴的事情,“对了,昨天皇兄将我叫了去,你知道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明畅有些敷衍的问着。
沈景煜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是为了给我选侍卫,皇兄说选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和我一起习武,以后就可以保护我的安全。”
明畅听后十分感兴趣,“啊,父皇真是偏心,给你选侍卫,不给我选。”
“你的侍卫?将来肯定会给你配的。”沈景煜想着怀慧姐姐前两年嫁人以后,也给公主府配了侍卫。
明畅摇头道:“那如何能一样,一起长大自然与后面派的不同。”
最终,沈羡之到底拗不过女儿,给她也配了两人,只是毕竟男女有别,所以选了两个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