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眨眼即至的寒芒急速袭来，断流的眼中出现一丝慌乱。生死之际，他本能地举手格挡，断剑深深地捅进他的手臂，传来的剧痛反而让他清醒了一些——他还有另一只手。
他的左臂还插着短剑，右臂已经挥出，重重地打在吴飒行太阳穴上；她一只手握剑，一只手残缺，头部完全没有防御。
吴飒行眼前一黑，耳朵嗡的一声，整个人直挺挺摔在地上，近乎晕厥。
断流拔出断剑随手扔在地上，看着迷迷瞪瞪的吴飒行，叹了口气。他并不着急下手，而是给自己处理伤口。杀还是不杀，断流的心中也比较纠结。这几日的跟随，让他对这个女人产生了一种不清不楚的好感。谈不上多喜欢，但吴飒行的为人和行事风格，确实让他讨厌不起来。同为剑客，这大概是一种惺惺相惜。
吴飒行脑袋里晕乎乎的感觉逐渐消退，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忍的剧痛，就像被钝器狠狠砸了一下，说不出的难受，想吐。
她喘息了好一会，望着断流手中的星芒剑，强忍着疼痛问道，“怎么还不动手？”
断流没有回答她，沉默不语。
“要杀，就给个痛快；不杀，就让我走。”吴飒行的眼睛充血，视线有虚化和重影，耳朵里嗡嗡嗡的像有只虫子乱撞。她深吸一口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元气有些溃散的迹象。
“你南下荆江，是为了找李季安，还是王道林？”断流问道。
吴飒行不知道他问这话的目的，迟疑了一下，回答道，“为了帮帮这边的灾民，也为了找李季安。他是我的小师弟。”
断流握住剑柄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他在荆江？”
“不知道，他没有和我联系过。荆江找不到，洪水过后，我会再往南。”
如果她回答自己去找王道林，断流会立刻放了她。被她这么一说，又有点不想放。
“想好了吗？”吴飒行再次问道，“杀还是不杀？”
断流收剑入鞘，掠入树林中。
吴飒行愣了一下，靠坐在一棵大树下，苦笑不已。自己遇到真正的高手，就是打不过。看来还得听人劝，打一把真正的神兵利刃。
她开始闭目调息，断流那一拳又重又准，差点送她去见阎王。
断流要走，除了内心深处不太想杀她之外，还因为对面来了一个自己不太想见的人。
楼兰寺法严。
他很讨厌和尚，觉得这帮人就是一群疯子。
法严守了天玑很久，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有点像修行者的人和他攀谈，正要上前查看，那人一溜烟走了。到处都是灾民和大水，想追也不知道往哪追。正找得心烦，看到远处有刀光剑影和元气波动，立刻赶了过来。
他看到了大树下的吴飒行，也看到了地上的鲜血和断剑。
“阿弥陀佛，施主，可是受了伤？”
吴飒行本就在疗伤，就懒得理他。
法严本想等她调息一阵再问问，看到她的断臂，立刻收敛了神色。
“敢问施主，可是吴飒行？”
吴飒行微微睁眼，看到了这颗光头。她不认识法严，但除了净岩和天玑，她讨厌这些和尚。
太虚伪。
于是她重新闭上眼睛，选择无视对面。
“阿弥陀佛，贫僧法严，来自楼兰寺。”
随着这一声佛号，吴飒行猛地睁开了双眼，望向法严。
她知道楼兰寺是不可知之地，但从来不害怕它。墨文博就是自己叫过去灭佛的，他做得很出色。
“施主，可知李季安下落？贫僧正在找他。”
看吴飒行的反应，法严知道自己猜对了。
想到惨死在自己面前的定空和正弘，以及大伤元气的楼兰寺，法严眼神转冷，肃杀之意渐起。但对面的女人明显身受重伤，要自己出手未免引世人耻笑。
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吴飒行，你不愿告诉我李季安在哪里，没关系，我告诉你一个真实的消息。李季安身边的圣女，是我亲手打死的，叫他来找我。贫僧就在这里等他。”
吴飒行犹如五雷轰顶，半晌说不出话来。云宗玥心地善良，未曾得罪楼兰寺，所谓祸不及妻儿，他怎可如此？
吴飒行悲愤地大喊一声，不顾身上的伤势，以指为剑，攻向法严。
法严冷冷一笑，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祭出降魔杵，灌注周身元气，狠狠砸向吴飒行的剑指。
砰！”一声巨响，吴飒行的指剑与法严的降魔杵相撞，元气激荡，尘土飞扬。吴飒行本就重伤未愈，这一击之下，只觉气血翻腾，身形不由自主地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口吐鲜血。
一阵剧痛从指尖传来，她的手指被法严硬生生敲断了。指甲剥落，指骨外翻，触目惊心。
法严收势而立，面色凝重，却并无半点怜悯之色。他缓缓走向吴飒行，降魔杵在地上轻轻一顿，发出沉闷的声响。“施主，听贫僧一句劝，执念太重，只会害了自己。”
吴飒行强忍着伤痛，挣扎着坐起身，目光如炬，直视法严，“秃驴！你杀我弟妹云宗玥，便是与我为敌。今日，就算拼上这条命，我也要为她讨回公道！”
法严轻叹一声，“云宗玥之死，乃是天数。贫僧劝她多次，莫要卷入世俗纷争，可惜她不听。施主，修行不易，好不容易跻身剑圣，你又何必执着于此？”
“天数？哼！什么天数能让一个无辜女子惨死？什么天数能让楼兰寺肆意妄为？”吴飒行怒极反笑，元气再次涌动，虽然虚弱，却仍倔强地站了起来，剑意凝聚于手臂，准备做最后的一搏。
“我没有肆意妄为。肆意妄为的人是李季安，云宗玥的死也要算在他的身上！”法严冷笑道，“今日你死了，也是他的报应！”
说完，法严双目圆睁，浑身散发出淡淡的金光，那是他体内元气沸腾，即将爆发至极限的征兆。
“降魔一击！”法严低吟一声，手中的降魔杵骤然光芒大放，仿佛吸收了周围所有的光线，化作一根璀璨夺目的金色光柱。他高高跃起，双手握紧降魔杵，对准吴飒行的天灵盖狠狠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