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群冰冷的杀人机器！”
顾昀内心微微一沉。
这便是机械族的造物，是它们摒弃了血肉情感后，引以为傲的“高效”产物。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些机械兽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攻击，都经过了最精密的计算，旨在以最小的能量消耗，造成最大的破坏。
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纯粹的、程序化的杀戮。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人类母星那段黑暗而遥远的历史。
“人类制造原子弹，宣称是为了结束战争，可最终，核辐射与核冬天杀死的生命，却远超战争本身。”
顾昀的目光仿佛穿透眼前的碎星带，穿透这片由机械兽组成的死亡洪流，甚至穿越无尽的时空，看到那颗蔚蓝色的星球上，一朵又一朵升腾而起的、毁灭性的蘑菇云。
每一朵云的绽放，都代表着无数血肉之躯的瞬间蒸发，代表着文明的断裂与哀嚎。
“人类发明火药，发明枪炮，发明燃烧弹，发明洲际导弹……
哪一样不是在登峰造极地制造杀人利器？从本质上讲，这些和眼前的机械兽，又有什么区别？”
一丝冰凉的明悟在他心底蔓延。
机械族，归根结底，是人类文明发展到某个岔路口的产物，是一部分选择“机械飞升”的人类。
他们扔掉了血肉之躯，抛弃了爱恨情仇这些被他们视为“累赘”的东西，却终究没能丢掉根植于生命本源深处的、那种扩张与毁灭的劣根性。
正是这种傲慢到无视生命存在价值的劣根性，造就了机械兽，造就了暗星这样的毁灭机器。
真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悲哀。
思绪流转仅在刹那，机械兽的洪流已然扑至。
最前方的数十只猎豹型机械兽，后肢在陨石上猛然一蹬，化作一道道银色的闪电，锋利的爪刃上萦绕着幽蓝色的能量弧光，直取顾昀的头颅与心脏。
顾昀甚至没有看它们一眼，只是轻轻抬起右手，屈指一弹。
“嗡——”
一道无形的波纹以他为中心，如同水面的涟漪般扩散开来。
这波纹看似柔和，却蕴含着圣人级别的法则之力。
冲在最前面的机械猎豹们，在接触到波纹的瞬间，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绝对坚固的墙壁。
它们精密的身躯在一瞬间扭曲、变形，内部的能量核心发生剧烈地连锁反应，最终“轰”地一声，在真空中无声地炸成了一堆毫无价值的金属碎片。
紧接着，那遮天蔽日的机械巨鹰群俯冲而下，双翼齐齐挥动，斩出数千道宛如月牙般的空间裂隙。
这些裂隙漆黑深邃，足以吞噬一切物质。
顾昀依旧面不改色，只是将弹指的动作，换成轻轻一挥手。
仿佛有一支无形的巨笔涂抹，在虚空中抹去了那些致命的裂隙。
空间被瞬间抚平，法则被强行改写。
那数千只机械巨鹰甚至来不及做出下一个反应，就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攥住，如同攥住一把脆弱的沙子。
顾昀五指缓缓收拢，只听得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那数千只庞然大物，便被硬生生挤压成了一个巨大的、闪烁着电火花的金属球体。
他随手一抛，这金属球便化作一颗流星，砸向了后方涌来的“蝗虫”洪流，顷刻间又清空了一大片区域。
此刻的顾昀，就像是一个站在巨大蜂巢前的巨人。
敌人铺天盖地，无穷无尽，却无法撼动他分毫。
他的每一次举手投足，都伴随着大片机械兽的湮灭。
圣人之威，恐怖如斯。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种异样的感觉开始在顾昀的心头浮现。
起初，他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但当他再一次用同样力度的法则波纹震碎一群新扑上来的机械猎豹时，他敏锐地发现，这一次，有三四只猎豹并没有在接触波纹的瞬间就崩溃，而是多坚持了千分之一秒，身躯在空中翻滚出更远的距离后才解体。
这个细节微不足道，对于战局毫无影响，却像一根针，轻轻刺破顾昀心中那层名为“游刃有余”的薄膜。
他开始留心观察。
果然，问题不仅仅出在机械猎豹身上。
那些新出现的机械巨鹰，它们斩出的空间裂隙似乎更加稳定，蕴含的切割之力也更为纯粹。
而那些蝗虫般的微型机械，在冲击他的防御圈时，其体表的能量护盾亮度，也比最开始时提升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它们……正在不断变强？”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便再也挥之不去。
他身为圣人，感知何其敏锐。
他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这些机械兽的个体实力，正在以一个缓慢但坚定的速度持续增长。
不仅如此，它们的协同作战能力也越发恐怖。
最开始，它们的攻击虽然也成“战阵”，但更像是程序的堆砌，尚有迹可循。
而现在，它们的配合开始出现一种近乎“灵性”的默契。
一些机械兽负责正面强攻，吸引他的注意力；
另一些则会趁机从极其刁钻的角度发动偷袭；
更有甚者，会选择自爆，用爆炸的能量冲击来干扰他周身的法则稳定，为同伴创造攻击机会。
这种进化速度，已经超出了寻常的认知。
“莉莉丝，你到底想让我看到什么？”
顾昀的眼神第一次变得真正凝重起来。
他一边继续清理着源源不绝的兽潮，一边将自己的圣人神念无限延伸，如同无数看不见的触手，探查着这片广袤的碎星带。
很快，他发现了第二个，也是更令他心惊的秘密。
那些被他击杀、搅碎的机械兽残骸，并没有像宇宙垃圾一样永远漂浮在黑暗中。
在战场的边缘，在那些陨石的阴影里，一些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纳米机器人正悄然活动。
它们如同勤劳的工蚁，又像是战场上的清道夫，将那些金属残骸收集起来，迅速拖入附近几颗体积异常庞大的碎星深处。
顾昀的神念毫不犹豫地穿透其中一颗碎星的厚厚岩层。
碎星的内部，早已被掏空。
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充满后工业风格的巨型工厂，正在其中疯狂运转。
无数条巨大的机械臂挥舞着，将回收的残骸投入赤红的熔炉。
熔炼、提纯、重组……
一条条崭新的、比之前更加强大、更加精密的机械兽，在流水线上被迅速制造出来，然后通过隐蔽的通道，再次被投放到战场之上！
制造，战斗，回炉，升级，再战斗……
一个完美得令人毛骨悚然的逻辑闭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