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抱起小宇冲向窗口，可已经来不及了。
一只沾满鲜血的手从后面抓住了她的肩膀——
镜片上的裂痕
[后来呢？]车厢里，晓歌忍不住问出口道。
林夏沉默了很久，才轻轻推了推眼镜道：[镜片就是那时候裂的，幸好当时楼下是一堆杂物缓冲了坠落。只可惜那孩子，并没能一直跟我着走下去，在逃亡的路上，他就被丧尸群给拖走了。]
然后她就再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把眼镜重新戴上，转头看向窗外飞逝的景色。
阳光把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色，镜片上的裂痕在光线下格外清晰，像是把她的眼睛也分割成了碎片。
晓歌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放慢了些车速。
钢铁巨兽继续向前行驶，把那些血色的回忆远远抛在身后。
似乎这一路的公路疾驰下，看着周围破破烂烂的凄凉城市场景，勾起了越来越多的伤感。
车厢后排传来一声压抑的抽泣，像是小动物受伤后的呜咽。
众人回头，看到那个总是默默抱着铁皮箱的圆脸姑娘——大家都叫她小土豆——正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她的手指死死扣着箱子的边缘，指节泛白，仿佛那是她最后的依靠。
林夏伸手想安慰她，却在碰到她肩膀的瞬间，被小土豆猛地躲开。
[别······别碰······]她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哭腔，却又异常固执。下一秒，她突然打开了那个从不离身的铁皮箱——
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几十包用卫生纸小心包裹的小布袋，每一包都贴着泛黄的标签，上面用工整的字迹记录着编号和日期。
[农大研究生?]晓歌诧异的问道。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仍然很小，却莫名清晰道：[导师临终前塞给我的······说这是抗病毒转基因小麦的原始样本。]
她颤抖着手指，从箱子里取出一包种子，标签上写着“冬麦7号”。卫生纸包裹得很紧，像是怕受潮，又像是怕被人抢走。
[他说······只要这些种子还在，就还有希望。]车厢里安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
小土豆的导师是个固执的老头，总爱穿一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袖口永远沾着泥土。
丧尸病毒爆发那天，他正在实验室里记录最新一批“冬麦7号”的抗病毒数据。
[小唐，过来看。]他指着显微镜下的切片，声音沙哑却兴奋的道：[这些小麦的细胞壁能抵抗病毒蛋白的侵蚀！如果大面积种植······]
他的话还没说完，警报声就响彻了整个农大校园。
小土豆永远记得导师那一刻的表情——先是茫然，接着是震惊，最后变成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
他锁死了实验室的门，把所有的样本塞进铁皮箱，然后——
[从后门走，去市疾控中心！他们的p3实验室有独立供电！]
小土豆哭着摇头，想拉他一起逃。
老头却笑了，像平时骂她实验做得烂时那样，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傻丫头，我这种老骨头跑不动了······但你得把‘希望’带出去。]
他最后看了一眼培养皿里嫩绿的麦苗，转身拎起灭火器，冲向了走廊里涌来的尸群。
[要是能找到无菌实验室······]小土豆的声音越来越低，眼泪砸在铁皮箱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林夏突然抓住座椅靠背，半个身子探过来：[我知道市疾控中心在哪！他们的p3实验室有独立供电！]
她的眼镜片反射着窗外的阳光，让人看不清眼神，但声音里的急切无比真实。
小土豆猛地抬头，圆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却亮得惊人急切道：[真、真的？]
晓歌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一幕，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的聚集地有农科所的老科学家,还有一台从省农科院抢出来的基因测序仪。]
小土豆的眼泪突然决堤。她死死抱住铁皮箱，像抱住导师留给她的最后嘱托，哭得像个迷路已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
钢铁巨兽的车轮碾过坑洼的路面，颠簸中，一粒种子从没包紧的纸袋里漏出来，滚落在车座缝隙里。
嫩绿的胚芽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破土。
汽车继续在沉默中行驶，沉默持续了十五分钟。
废弃加油站的便利店里，只有货架上被洗劫一空的包装袋在微风中轻轻颤动。老大背靠着收银台，手中的消防斧沾满了黑红色的血迹，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对面那个自称阿杰的年轻人。
阿杰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森白的光。
[专收高利贷，吓唬人的时候最爱说'再不还钱把你扔海底沉尸······]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轻快，仿佛在讲述一个无关紧要的笑话。
老大的指节在斧柄上收紧。
三天前，世界突然变了。
他在银行加班时目睹了第一场袭击，一个清洁工扑倒了保安，鲜血喷溅在大理石地面上。现在，这座城市已经变成了地狱，而眼前这个满身刺青的年轻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可靠的同伴。
阿杰顿了顿，笑容变得有点扭曲，右脸颊上的蛇形纹身随之扭曲变形。
[结果真他妈来了丧尸，第一个咬死的就是我兄弟——那孙子欠了赌场二十万没还。]老大嗤笑一声，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报应。]
[放屁！他是为了抢车救人！]阿杰猛地前倾身体，金属椅腿在瓷砖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眼中闪过一丝凶光，随即又被某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便利店的玻璃门外，一个佝偻的身影缓慢拖行而过。老大屏住呼吸，直到那东西消失在视野里。他重新打量阿杰——黑色背心露出布满伤疤的手臂，脖子上挂着一条粗金链子，左耳三个耳环在昏暗光线下微微发亮。
典型的街头混混，但在末日里，也许正是需要的那种人。
[你打算去哪？]老大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
阿杰放松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只剩最后一根了。
[听说南方军事基地有安全区。你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两人之间缭绕。
老大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血污的衬衫和早已丢弃的领带。
[去找找看我女儿的下落吧。]他不想多说。一直从事地下工作经历告诉他，在这种时候透露太多信息并不明智。
[合作？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阿杰突然提议，烟头在黑暗中明灭。
老大犹豫了。他需要同伴，但阿杰这种人——暴力、冲动、满口脏话——正是他过去二十五年人生中极力避免接触的类型。然而现在，规则已经改变。
[暂时继续合作~！？]他最终说道，伸出了手。
阿杰咧嘴笑了，握住他的手。那只手掌粗糙有力，虎口处有一道新鲜的咬痕，已经结痂。
[你被咬了？]阿杰猛地抽回手，砍刀都已经举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