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御与龙煜城此行来回不过半日,然而,当他们回到先前选定的建城之地时,却见巍峨的城墙已然拔地而起。
整座城池呈规整的四方形,漆黑墙体在晦暗天光下泛着冷硬光泽,浑然一体。
城墙四角各矗立着一座高耸的黑色尖塔,与霍御先前在玄都所见之塔一模一样,只是眼下并无妖力流转的痕迹,显然作为核心的护城大阵尚未正式启动。
城内东西两侧各有一座以黑石垒砌的简易军营,形制统一;正北方则立着一座规模稍大、同样由黑石筑成的城主府,风格粗犷冷峻。
除此之外,偌大的城内就再无其他建筑,地面已全部平整完毕,却空无一物,透着一股荒凉。
本应入驻军营的千名灵族士兵,此刻却军容整肃,鸦雀无声地列成整齐的方阵,伫立在南门外。队伍的最前方站着化作人形的混血榖龙与乌柏,似乎已等候多时。
“主人!您可总算回来了!”
霍御与龙煜城的遁光刚落下,几乎要怀疑自己又被主人遗忘了的混血榖龙立刻就想扑上前来,却在触及霍御那冷淡眼神时猛地刹住脚步,硬生生停在了三步之外的距离。
霍御目光扫过众妖身后已然成型的城墙,并未理会混血榖龙的夸张表现,只是问道:
“我们离开了多久?”
“整整七日啊,主人!”
混血榖龙当即声情并茂地哭诉起来,
“这七日我是茶不思饭不想,日夜盼着您回来,生怕……”
后面的话霍御已无心再听。
他与身旁的龙煜城极快地对视了一眼,清晰地看到了黑衣青年目中的震惊——于他们而言,从离开至今分明只过去了半日。
但龙煜城亦知眼下并不是说话的地方,因此只是将已到嘴边的疑问咽了回去。
待到霍御与混血榖龙的交谈似乎已经告一段落,一直静候在远处的乌柏这才上前几步,双手奉上一枚令牌:
“将军,城墙及城内核心建筑均已完工。请将军为此城赐名,并激活护城大阵。”
霍御接过那枚玄色令牌,令牌表面光滑,空无一字,但在入手的瞬间,霍御便知晓了此物用途。
他心念微动,令牌表面随之荡漾起水波般的幽光。光芒流转间,三个金色的字迹逐渐自其上浮现——
“黑山城”。
随着城名落定,城墙四角的黑色尖塔仿佛在呼应令牌,塔身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
紧接着,四道无形的能量光柱自塔尖冲天而起,在高空交汇、联合,成一张天衣无缝的阵法网络,将整座空城笼罩其中。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股磅礴而精纯的妖力波动以黑山城为中心轰然爆发,如同平静湖面投入巨石,如潮水般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似是在向外界宣告这座新城的存在。
霍御抬眸望向城池上空,肉眼虽看不到任何异状,但他的神识却能清晰地感知到那里存在着一道壁障——这便是灵族的护城大阵。
它远非防御屏障那么简单,而是一座高度集成、精密运转的战争巨构,集防护、反击、凝聚妖气、身份甄别、能量传导等诸多功能于一体。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无相无形的阵法本身,才是这座城池真正的灵魂与核心。
霍御指腹摩挲着令牌上的“黑山城”三字,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与那四座尖塔之间建立的联结。整座大阵的每一处细微变化皆在掌握:从调节城内妖气浓度,到激发雷霆一击,皆在他一念之间。
这便是一城之主对这座新生城池的绝对掌控。
收起令牌,霍御的目光转向乌柏,下令道:
“带士兵入驻军营。”
“遵令!”
当千名灵族士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有序开赴东西两侧的军营时,霍御与龙煜城则径直走向位于城市正北方的那座将军府。
混血榖龙则亦步亦趋、寸步不离地紧跟在霍御身后,仿佛生怕再被落下。
这将军府规模不大,仅是标准的三进院落,布局极为简洁,且府邸内并无玄衡府中那种压抑神识的特殊阵法。
不过由于此府邸正坐落于护城大阵的阵法核心,假以时日,待大阵将周边地域的妖气汇聚而来,黑山城内的妖力浓度会稳定在一个比外界更高的水平,而这座位于阵眼中心的将军府也将成为城内妖力最为充盈充沛之所。
霍御与龙煜城缓步步入正厅,室内陈设极为简洁,除了必要的桌椅之外,再无任何装饰布置,透着一种冰冷的实用主义。
混血榖龙本想跟着进来,却在霍御淡淡一瞥下立刻刹住脚步,十分识趣地掉头,替两人看守大门去了。
龙煜城在上首右侧的主位落座,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节奏杂乱的嗒嗒声。
此刻只剩他们两人,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出那个一直环绕在他心中的疑问:
“师兄,我们分明只走了不过半日,为何小黄鳝却说已过去了七天……莫非我们当时还是没有躲过那道诡异的时间波动,被送到了七日后?”
“并非那道波动的影响。”
霍御端坐于左侧主位,闻言微微摇头,否定了这一猜测,
“而是自我们跨过第一道石壁的那一刻起,周围的时间便已被加速了。”
龙煜城闻言瞳孔骤然收缩,脸上浮现出惊愕之色。
可当他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形,试图从记忆中找出蛛丝马迹时,却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不禁喃喃低语:
“……我竟然完全没有感觉到时间在加速流逝。”
“我当时亦未察觉。”
霍御语气淡淡道,
“时间的扭曲本就难以直观感知。然而排除诸般不可能后,便只剩下这一种答案。”
龙煜城点了点头,沉吟片刻,眉头渐渐蹙紧,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动:
“可仅仅只是靠近那处石壁,都会在无知无觉中被卷入异常的时间流……那若是直接深入异常核心探查其根源,待我们出来时,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霍御神色未变,只平静道:
“在寻得抵御时间侵蚀的手段之前,不可贸然接近那处石壁。但黑山核心力量的外泄之处,并非仅有那一处缝隙。”
龙煜城闻言,眼中顿时闪过明悟的光芒,整个人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是了!还有那幽魄洞!我虽然并没有真正去过那地方,但当初以神识探查时,那地方带给我的异样感,与方才的石壁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