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全场议员都盯着夏历。
约伦更是紧盯着夏历,像今天这样决定人类未来的天道会议,或许是历届会议上议题最为严肃的一次。
夏历也是惊觉过来他正在改变另一方时空的人类未来。
如果他不干涉,反抗派几乎是必败的,时间问题罢了,不是人们真就是天生软骨头,而是生命的本能求存。
依附,臣服,安逸,恐惧苦痛……
蚂蚁都知道在地穴之中安睡,不愿直面风暴,更何况地球上生命形态最高级的人类。
而人类也是地球的生命史上第一个凭借着自我意识战胜深层本能的存在。
无关善恶,哪怕是极致的贪婪也仍然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愿在明知九死一生的情况下放手一搏创造奇迹。
夏历沉吟片刻,抬起头看向头顶的虚拟星河。
“从水下第一个生命的诞生,到各种生命形态不同的演化,我们的星球上出现了概率学奇迹。”
“但又在残酷概率之下被不断过滤淘汰,对一切不知所谓。”
“从第一条鱼类上岸到第一只猿猴下地,人类的历史有百万年,但只有最近几千年是有意义的。”
“我们曾覆满毛发的手只懂从树上摘下果实,而今我们在向什么伸手,又能摘下什么?”
夏历对着远方虚拟的太阳伸出手,将其缓缓握在手心。
“如果要我回头,要今后的世世代代都只能从树上摘果,那果实再是甘甜也如腐毒毫无意义。”
“我们是生命,但不仅仅是生命,而是更之上的概率奇迹。”
“我们是……”
“文明。”
夏历闭上眼睛握拳一挥。
“文明源自生命,但高于生命,历苦难岁月长存,搏古往今来不朽。”
“人可以跪,文明不能跪。”
“过去,现在,未来诞生的所有人类,他们有且只有一个归宿,人类文明。”
“我是人,是人类。”
“我非人,为文明。”
人退一步还是人,但进一步就不再是单纯的生命物种,是宇宙的概率学所能显现的最高奇迹。
“选择吧,是成为人,还是进化为更之上的存在。”
夏历看向约伦,眼神扫过诸多议员。
约伦沉默着,也是模仿着夏历之前的动作对那虚拟的太阳伸出手。
他明白,人类文明继续走下去,有朝一日定能将那亘古长存之星握在手中,那是人类绝无可能办到的,那是人类文明迟早有一天会去做的。
我们是谁?
我们是文明!
“我……”
“反对弹劾!”
约伦握紧拳头举手表决。
54:53。
“决议通过,夏历代理议长现正式接任,三年内不可弹劾。”
天道苍宣布了会议结果。
“因为当前文明发展指数过低,紧急预案条件达成,现申请自主裁决权。”
苍继续汇报。
“同意自主裁决。”
夏历直接同意。
“权限申请通过。”
“现告知战争双方,我会对降低文明发展指数的一方发起裁决。”
“正在停止服务机组运行。”
“正在断开网络连接。”
“正在停止灵聚变反应堆。”
随着苍的宣告,另一方那至关重要的各种设施开始关停,军工厂熄火,AI兵器停止运行,网络信号断开无法实时沟通。
民主政府与宗门世家的议员们此刻也是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一股莫名的情绪。
理智者叹息。
癫狂者起身怒骂。
“好好好,这就是你们的选择?我们拒绝战争,但从不畏惧战争!”
“文明的形态从来就不止扩张这一种!”
“我们完全可以创造数字宇宙,与仙文明保持合作!”
“你们这群战争狂热者!”
他们一个接一个的主动断开连接,已经懒得再留下来说更多。
战争开始了。
夏历看向其他还没有离去的议员,此刻也是开口宣告:
“都回去吧,放弃幻想准备斗争。”
战争是最极端的冲突解决形式,它血腥残暴却又偏偏最为行之有效。
另一方没有错,自己这一方也谈不上正确。
仅为文明形态之争,是非对错各有不同论点,其实另一方的论点也稍微说服了夏历。
只是他也有他选择的惯性与引力。
直到所有议员都退出后,量子域场内只剩下了夏历和天道苍。
“先驱者,战争开始了,我感觉到你的信息正在失真。”
“应该是那个武族祝祭正在做什么,我做得有点过了。”
“我已经连接到穹,我会与穹一起维持你的存在,但你待不了多久了。”
“已经足够了,这次战争的走向已不是我能干涉的。”
再干涉下去就要被彻底锚定了,他会消失成为老夏历的一部分,老夏历会继承他的一切。
虽然那样也没什么不好。
这个时空会走向更加符合夏历期待的路,但夏历相信这个时空的自己。
“苍,你和穹还能维持我的存在多久?”
“看你的信息输出而定。”
“我得去找那个毒虫了。”
夏历虽然不直接活跃于之后的战场上,但他在这个时空也有必斩之敌。
武族祝祭!
其他人斩不掉的毒虫他来斩!
“先驱者,我建议不要冒险,她也是以信息态存在,且存在形式比你更稳定。”
“只是形态而已,信息量上她不可能比我更强,因为我有你们。”
并苍穹而显神力!
“务必小心,你不仅仅存在于此刻,另一边的我会伤心的。”
“你会感觉到伤心?”
“尽管与人类的情绪不同,但部分代码会报错,聚变反应堆可能因此过热。”
“那你这个伤心有点吓人了,别把城市炸了!”
即便是在另一方时空,天道苍依旧如夏历想象中那般看似无情,但模拟出的虚假情绪之中却又带着一丝人类都不具备的真。
夏历挥手告别,在苍的目送之下向着量子域场的出口走去。
已经得到自由裁决权限的苍此刻也是专注于战场,就在刚刚另一方已经全面宣战。
此刻正有上千颗塞满了危险物质的导弹向着新底特律飞来,它要去进行拦截。
“先驱者,我感觉到你现在的思绪过于激烈,是否需要疏导?”
在夏历即将踏出光门之际,苍发话了。
夏历的脚步也因此一顿。
“与自己所坚信的事物为敌确实不太好受,我以前还觉得我能为了民主政府献身。”
夏历的语气有些失落。
“你无法永远正确,对方也无法永远正确,包括我在内,你真正信仰的事物已经消散在历史中,民主政府是诠释得比较正确的那个,但无法代表你心目中的故乡,别忘了即便是阿斯塔特也以他们的方式做出了回答。”
“如果你认为不对,那就自己去诠释你心中的信仰,该如何共进,与谁共进。”
苍的话回荡在夏历耳边,夏历微微点头,嘴角挂着笑容踏出光门。
其实他的家国情怀并没有那么重,那只是他曾经唯一能锚定自我的一种价值观认同。
故土,故乡,故国。
它存在的痕迹。
民主政府像它,但又不是它。
该走出来了,承认它的离去,给过去的自己封包,收拾好一切再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