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阶段净化的能量洪流,并未因那短暂的分析插曲而有丝毫减弱。它依旧以那种近乎野蛮的、绝对秩序的强势,冲刷着星语的意识海,与那暗沉如血的烙印核心进行着最直接的、最本质的碰撞。
每一次碰撞,都像是两颗星辰在她颅内对撼,迸发出的不是光芒,而是纯粹的、撕裂性的痛苦与规则层面的剧烈摩擦。她的意识结构哀鸣着,裂痕蔓延,又被静滞庭园的能量和自身顽强的意志力强行弥合,然后在下一次冲击中再次开裂。
周而复始,如同永无止境的酷刑。
而在这极致的痛苦之上,星语还必须分出远超常人想象的心力,去执行那精细到毫微的操作——维持对“逻辑湮灭”印记的伪装。
她的精神力如同最纤细却又最坚韧的蛛丝,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星锚核心深处那片危险区域。这张网不能完全隔绝秩序能量的冲刷(那反而会引起怀疑),而是要在那缕印记因外部刺激而产生细微“逻辑断层”的瞬间,极其精妙地扰动周围流过的混沌能量,制造出恰到好处的“湍流”和“噪声”,将那一丝不和谐的“畸变”掩盖过去。
这不仅要求她对外部世界的净化能量、自身的混沌本源以及印记反应这三者之间的相互作用有着超乎常人的洞察力和预判能力,更需要她在瞬间做出精准的反应。她的大脑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被逼迫到了极限,不断地处理着海量的信息和复杂的计算。
她的意识在宏观的剧痛和微观的操控之间来回疯狂地切换,仿佛在两个极端的世界中穿梭。每一次切换都像是一次生死考验,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整个伪装的崩溃,从而引来瑞多兰无情的干预。
汗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早已浸透了她那虚幻的感知,让她的身体变得沉重而疲惫。她紧咬着牙关,甚至连下唇都被咬出了一道无形的血痕,但她却浑然不觉。
她的身体在光台上微微颤抖着,每一次剧烈的能量冲击都如同狂风中的落叶一般,让她摇摇欲坠。然而,尽管身体如此不堪重负,她的眼神却始终如一,那是在意识深处燃烧的意志之火,从未有过丝毫的动摇。
相反,在这极限的压迫之下,那团火焰变得越发凝练和锐利,仿佛要将一切阻碍都燃烧殆尽。
这不仅仅是净化,更是一场对她意志、计算力、操控力的终极淬炼。
时间失去了意义。可能过去了很久,也可能只是短短一瞬。
在某一刻,她感觉到那暗沉如血的烙印核心,抵抗的力量似乎达到了一个峰值,然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松动!
净化能量如同找到了裂隙的洪水,瞬间加大了冲击!
“啊——!”星语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嘶鸣,感觉意识仿佛要被彻底冲散!
但也就在这同时,那枚顽固的烙印核心,表面那暗沉的血色光芒,如同褪去的潮水般,骤然黯淡了一大截!其整体结构明显变得稀疏了一些,甚至边缘处有极其微小的碎片被秩序洪流剥离、带走、湮灭!
有效!净化正在真正触及核心!
然而,福兮祸所伏。伴随着烙印核心的剧烈变化和净化能量的峰值冲击,那缕被伪装着的“逻辑湮灭”印记,也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反应!
它不再是产生微小的“逻辑断层”,而是猛地一缩,仿佛一个冰冷的、绝对虚无的点,然后骤然释放出一圈极其微弱、但性质极其恐怖的“涟漪”!
这圈“涟漪”无声无息,却带着否定一切秩序、湮灭一切逻辑的可怖本质,向外扩散!
星魂骇然!她拼尽全力调动精神力蛛网和混沌能量去掩盖、去模拟湍流噪声,但这一次的波动强度远超之前!
【警告:检测到异常能量脉冲!强度提升!逻辑湮灭特征显着!】瑞多兰的警报瞬间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急促!【冲突风险急剧升高!建议立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星语做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想的疯狂举动!
她没有试图去完全掩盖这股脉冲——她知道已经掩盖不住了!而是引导着那股庞大的、正处于峰值状态的净化洪流,分出一股极其微小但高度凝练的支流,如同精准的手术刀,主动地、狠狠地“撞”向了那圈刚刚扩散开的湮灭涟漪!
滋——!
一种极其奇异、令人牙酸的无声尖啸在能量层面响起!
秩序与湮灭,两种绝对对立的力量,以那种高度凝练的形式,在她体内最脆弱的区域发生了正面碰撞!
没有爆炸,没有光芒。有的只是极致的相互抵消和毁灭!
那圈湮灭涟漪被这股精准引导的秩序能量强行中和、抵消了大半!而那股秩序支流也瞬间溃散,带来的反噬让星语浑身剧震,星锚核心的光芒都黯淡了一瞬!
但效果是显着的!最终泄露出去的、残余的异常波动,强度大大降低,其特征虽然仍被瑞多兰捕捉到,但已经更像是两种高阶能量剧烈冲突时产生的、可以解释的“副产品”!
【…能量对冲事件。异常脉冲部分中和。残余波动特征复杂化…重新评估…】瑞多兰的分析似乎出现了短暂的混乱,显然这超出预设模型的突发情况让它的计算系统也需额外时间处理。【风险模型更新…基于当前能量环境及漂泊者特殊状态,判定为可控能量冲突衍生物。继续监控。】
再一次,险之又险地度过了危机!
星语几乎虚脱,意识仿佛要散架。刚才那一下,不仅仅是冒险,更是对她自身力量掌控的终极考验。她几乎是在凭借本能,完成了一次不可能的操作。
但她也付出了代价。强行引导净化能量与湮灭印记对撞,带来的反噬不小,她的意识损伤加重了,星锚核心也受到了些许震荡。
然而,祸福相依。她惊讶地发现,经过这次剧烈的、近乎自残式的对冲之后,那缕“逻辑湮灭”印记本身,似乎也因为释放了能量并被秩序力量正面冲击,而明显缩小了一圈,变得更加黯淡,几乎难以察觉!
削弱效果远超她之前小心翼翼“共振衰减”许久的总和!
这…难道才是加速它消散的正确方式?利用更高阶的能量冲突来消磨它?
这个发现让她心情复杂。这无异于饮鸩止渴,每一次操作都走在自我毁灭的边缘。
没时间多想,第二阶段的净化已进入最关键的攻坚期。那枚深灰烙印核心在经历了最初的松动后,抵抗变得更加疯狂和绝望,仿佛有自身的意识般,做困兽之斗。
痛苦攀升到了新的高峰。星语的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全靠一股不肯放弃的执念强行支撑。
她不再有余力去时刻关注那缕印记,只能将大部分伪装工作交给已经形成的本能反应,全身心投入到与烙印核心的最终对抗中。
恍惚中,她仿佛听到了某种声音。不是瑞多兰的意念,而是从那疯狂抵抗的烙印核心深处传来的、充满了怨毒与冰冷的…低语?那是虚寂回廊的力量本质残留的印记吗?
“…回归…湮灭…才是归宿…”
“…秩序…虚妄…”
“…融为一体…”
破碎的、扭曲的意念碎片冲击着她的意识,试图瓦解她的意志。
“滚出去!”星语在意识深处发出咆哮,意志如同经过淬炼的坚钢,不仅未被撼动,反而更加凝聚,引导着净化洪流发起一轮又一轮的冲击!
终于——
在一声无声的、仿佛什么东西彻底碎裂的脆响中——
那枚顽固的烙印核心,轰然崩解了三分之一以上!大量的黑暗物质被秩序洪流裹挟着、净化着、剥离出她的意识海!
剧痛骤然减轻!虽然剩余的烙印核心依旧顽固,但最艰难的时刻似乎过去了!
净化洪流的强度开始按照预设程序缓缓降低,从狂暴冲击转为相对温和的持续净化模式。
第二阶段净化,最危险的峰值期,终于结束了。
星语瘫软在光台上,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意识层面),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无感。意识仿佛被掏空,只剩下细微的、持续的抽痛证明着还存在。
【第二阶段主体净化完成。污染结构剥离度71.8%。意识结构损伤程度11.4%。超出预期损伤阈值,但在可控范围内。】瑞多兰的意念响起,依旧平静,但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确认意味?【净化效果显着,核心污染强度已削弱至安全阈值以下。恭喜你,漂泊者。】
星语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了。71.8%…她成功了一大半!那噩梦般的烙印,终于不再是她无法撼动的巨石了!
但她也付出了惨重代价,11.4%的意识结构损伤…这需要漫长的时间来修复。而且…
【持续监控显示,‘异常能量源’(逻辑湮灭残留)在净化峰值期产生剧烈反应后,活性大幅降低,强度衰减42.5%。其当前状态趋于稳定,与主体意识结构的关联度进一步下降。风险评级下调。】瑞多兰继续汇报着。
星语心中一动。42.5%!这远超她的预期!是因为最后那场疯狂的对冲吗?瑞多兰将其归因于净化峰值期的“自然”反应?
这似乎是好消息。印记被大幅削弱,风险下调。
但瑞多兰接下来的话,让她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
【然而,该异常能量源的衰减模式及与净化能量的交互方式,呈现出非典型特征。与数据库中存在任何已知的混沌衍生污染或秩序能量残迹均不匹配。其本质更接近于…某种高度凝练的、外源性毁灭力量的残留碎片。】
瑞多兰的意念中,那探究的意味变得更加明显。
【漂泊者,在你抵达之前的跃迁过程中,你是否接触过…某种超越常规认知的、蕴含极致毁灭特性的能量源或实体?】
来了!直接的询问!虽然语气依旧平静,但这已是明确的调查!
星语的心脏狠狠一缩。疲惫的大脑疯狂运转,思考着如何回应。
否认?对方已经有了高度怀疑和数据支持,否认可能适得其反。
承认?承认接触过方舟智库的“归零”力量?那会引发什么后果?瑞多兰会对这种力量产生多大兴趣?他们会如何对待她这个“接触者”?
电光火石间,她做出了决定——部分承认,但模糊关键信息。
“我…不清楚那是什么…”她传递出虚弱而困惑的意念,完美契合她刚刚经历酷刑的状态,“在最后跃迁时…能量非常混乱…我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要毁灭一切的冰冷气息…但它一闪即逝…我以为那是跃迁失控的错觉…”
她将责任推给混乱的跃迁过程,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不明真相的受害者。
瑞多兰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分析她话语的真实性。
【该能量残留的性质极其特殊且危险。虽然目前已衰减且稳定,但仍需保持最高级别监控。】最终,它没有继续追问,但强调了监控的重要性。【你的恢复是当前优先事项。静滞庭园将全力辅助你修复损伤。】
“感谢…”星语虚弱地回应,暗自松了口气。暂时过关了。
净化棱镜的光芒缓缓黯淡,再次进入休眠。静滞庭园的能量温柔地包裹住她残破的意识,开始修复那11.4%的损伤。
星语沉浸在修复的暖流中,身心俱疲。
她成功了,度过了第二阶段净化,大幅削弱了噩梦烙印,甚至意外地大幅削弱了那致命的印记。
但她也暴露了更多。瑞多兰对她的兴趣和疑虑显然加深了。她与一个“高度凝练的、外源性毁灭力量”的联系已经被标记。
前方的路,似乎清晰了一些,却又布满了新的迷雾。修复之路漫漫,而隐藏在秩序光芒下的暗流,似乎并未平息,只是转入了更深的深处。
她闭上眼,任由疲惫将自己吞没。
淬炼虽苦,终留痕痕。只是不知这伤痕,最终会铸就她的坚韧,还是导向更深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