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聚义厅,灯笼的红光映在青砖地上,像泼洒的血。
苏彦踏进门时,两侧的黑衣刀手齐齐吸了口气。
上百名汉子列成两排,黑绸短褂紧绷在壮硕的身躯上,腰间的短刀鞘被手掌摩挲得发亮,刀刃在灯笼光下泛着森然冷光。
他们的呼吸压得极低,只有靴底碾着地面的细微声响,像蓄势待发的狼群。
苏彦的玄色劲装在这片肃杀中格外醒目。他目不斜视,
步伐沉稳得像踩在龙海的青石板上,腰间的双匕首在鞘中微微颤动,却不是因为惧意。
韩宇按刀紧随,厚背刀的刀鞘磕在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响,像是在给这场鸿门宴敲着节拍。
吴泽、肖祁峰分护两侧,凌岳虽年少,脊背却挺得笔直,匕首的寒光从袖中若隐若现。
主位上,于阎的黑斗篷拖在地面,露出的半截鬼头刀泛着乌光。
他脸上的疤痕在红光里扭曲,像条活过来的蜈蚣。
谢镟坐在左首第一席,青布长衫的袖口还沾着血痂,手里的铁胆转得飞快,胆身碰撞的脆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宇鹏指尖捻着玉佩,嘴角噙着笑,眼神却冷得像冰;文博把玩着乌木判官笔,笔杆上的银星闪闪烁烁;
元昊缩在末席,左臂的绷带又渗了血,低着头不敢与苏彦对视。
“苏帮主倒是准时。”
于阎的声音沙哑如破锣,鬼头刀在桌底轻轻磕着地面,
“坐。”
苏彦在对面的梨花木椅上坐下,双肘搭在扶手上,指尖无意识地轻点——这是他在龙门会议事时的习惯,
此刻却像在丈量生死的距离。
“你们罗刹堂的酒,自然要来喝。”
他目光扫过满桌的冷菜,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只是这菜,怕是早就凉透了。”
谢镟猛地拍桌,铁胆“哐当”砸在桌面:
“苏彦!你少在这儿装蒜!上次在龙海老子所受的气,这笔账今天该清了!”
他指着苏彦的鼻子,唾沫星子溅在桌布上,
“龙海你能逞凶,云州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吴泽的手瞬间按在腰间短刀上,指节因发力而发白。
苏彦却轻轻摇头,眼神示意他退下。他抬眼看向谢镟,笑意里淬着冰:
“谢镟,你急什么?账要一笔笔算,
先说说你在龙海码头,是怎么跟苏骁勾结的?还有杀害我大哥苏荣的账,
今天我都要跟你好好算算!”
“你血口喷人!”
谢镟的脸涨成猪肝色,短刀“噌”地出鞘半寸。
“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心里清楚。”
苏彦身体微微前倾,双匕首的刀柄在袖中滑出半寸,寒光映在他眼底,
“我今天带的人不多,就五个。
但你信不信,我们这些人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明天天亮,
城隍区的每块青石板都会染上罗刹堂的血——我苏彦说到做到。”
于阎突然冷哼一声,右手食指在桌角轻轻一弹。
“啪”的一声脆响,像点燃了引线。
聚义厅的梁柱后、房梁上、甚至地砖下,突然涌出黑压压的人潮!
短刀出鞘的“噌噌”声连成一片,八百多名刀手瞬间将苏彦等人围在中央,
刀光织成密不透风的网,连灯笼的红光都被挡得斑驳陆离。
“苏彦,你真以为这是在龙海?”
于阎缓缓起身,鬼头刀被他单手提起,刀身的血槽里仿佛还在淌着黑血,
“这里是云州,规矩由我罗刹堂来定!”
话音未落,宇鹏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掠出,月白长衫带起一阵风,
掌风直取苏彦面门——他的掌看似轻飘飘,指尖却凝着刚劲,
正是能裂石断木的“绵掌”。
几乎同时,文博的乌木判官笔脱手飞出,笔锋带着破空之声,
直刺苏彦咽喉,笔杆上的银星竟是淬毒的尖刺。
“护住帮主!”
吴泽嘶吼着拔刀,鲨鱼皮刀划出银弧,硬生生架住宇鹏的掌风。
“铛”的一声脆响,他只觉一股巧劲顺着刀身涌来,手腕一麻,短刀险些脱手,
踉跄后退三步才稳住身形。
肖祁峰的短刀则与文博的判官笔撞在一处,笔锋的毒刺擦着他的刀刃飞过,
带起一串火星,他却被笔杆的暗劲震得气血翻涌,嘴角溢出一丝血。
“废物!”
宇鹏冷笑一声,掌风再进,拍向吴泽胸口。
吴泽横刀格挡,刀身被掌力震得弯曲,后背重重撞在柱子上,喉头涌上腥甜。
苏彦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锵!锵!”
两声金铁交鸣炸响,一黑一银两柄匕首同时出鞘!黑匕如墨,直取于阎心口;
银匕似雪,反撩他握刀的手腕。
这是他十二式中的锋狼,当年在龙海码头,曾凭这招破开龚庆豪的刀阵。
于阎不闪不避,鬼头刀横扫而出,刀风带着裂帛之声,竟将两柄匕首同时荡开。
“有点意思。”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鬼头刀突然变招,刀背磕向苏彦后脑,刀刃却藏着回撩的杀招。
苏彦旋身避开,双匕首交错成十字,借着旋身的力道反刺于阎肋下。
这一招快如闪电,正是“龙返”的变招,匕首的寒光几乎要贴着于阎的皮肉划过。
于阎却早有防备,左手猛地按住苏彦的手腕,右手的鬼头刀带着劲风劈下,
刀势沉猛得像要将人劈成两半。
“铛!铛!铛!”
两人在方寸之间快攻快守,匕首与鬼头刀碰撞的脆响密集得像爆豆。
苏彦的双匕首灵动如蛇,专找于阎的破绽,黑匕攻上三路,银匕袭下盘,
配合得密不透风;于阎的鬼头刀却势大力沉,每一刀都带着开山裂石的气势,
刀风扫过之处,桌面的碗筷被震得粉碎,木屑混着菜汤飞溅。
三十招过后,苏彦的额角渗出细汗。
于阎的刀速虽不及他,力道却远胜,每一次碰撞都让他的手臂发麻。
他看准一个破绽,猛地矮身,银匕贴着地面滑出,
直取于阎的脚踝——这是“龙返”的精髓,以退为进,出其不意。
于阎却像是早料到他有此招,左脚猛地踏向地面,青石板竟被踩出裂纹!
借着这股力道,他的身体陡然拔高半尺,鬼头刀反撩而上,刀背重重磕在苏彦的左臂上。
“噗嗤!”
鲜血瞬间染红了苏彦的玄色劲装。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他的肩头划到肘弯,银匕脱手飞出,插进房梁的木缝里,
尾端还在嗡嗡震颤。
“彦哥!”
韩宇嘶吼着挥刀砍来,却被两名刀手缠住,后背刀虽猛,终究架不住人多。
凌岳的匕首也刺倒了两人,却被更多的刀手围在中央,少年的手臂已被划开数道血口。
于阎舔了舔鬼头刀上的血,疤痕在红光里愈发狰狞:
“罗刹堂听令!给我杀!谁能拿了苏彦的人头,谁就是东沙堂香主!”
“杀啊!”
八百多名刀手如潮水般涌来,短刀的寒光在灯笼下连成一片,将苏彦等人彻底吞没。
吴泽挣扎着扑到苏彦身前,用身体挡住劈来的刀,鲨鱼皮刀“哐当”落地,
后背已被划开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肖祁峰的短刀也卷了刃,他死死护着苏彦的右侧,胳膊被铁链缠住,
硬生生被拽倒在地。
苏彦捂着流血的左臂,黑匕在掌心转得飞快。他看着倒下的弟兄,
看着韩宇和凌岳在刀阵中浴血奋战,眼底的血丝渐渐蔓延开来。
“罗刹堂!”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决绝,
“今日之仇,我苏彦记下了!”
黑匕突然脱手,直取于阎的面门。
于阎挥刀格挡的刹那,苏彦猛地撞向旁边的木柱,“哗啦”一声,
朽坏的梁柱竟被他撞出个窟窿。他拽起倒地的吴泽,嘶吼道:
“一会情况不对,你们先走!,我留下挡住罗刹堂!”
于阎(RRSSS++)收回匕首,满脸嘲讽般看向苏彦,并撂下话:
“走? 今天你们这些人,一个都走不了!”
话音刚落,此时从聚义厅正门外忽然出来一道凌厉的声音
“那可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