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荟说：“要命哩，这么大动静，不晓得伤多少人了。”
许思看看他，窗子逆光，自家男人的背影高大挺拔，身侧的手捏成拳。
她温声说：“你去看看吧，那边肯定有人受伤。”
外头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听着就揪心。
闫峥回头。
姚荟也是军人家庭，说道：“你去忙你的，小思这我们看着。”
闫峥说：“送你来的是郑国光的人？”
“嗯，你陈叔说最近事多，让人留在医院照应。”自打陈德清送回姚家二哥的东西，跟姚荟关系也是亲近许多。
闫峥说：“我让他们守着，那条路炸了你们现在不好回去，我先去看看。”
许思点头：“你去吧，妈妈都在，我正好等你回来接我。”
她笑盈盈的，刚喝了点豆浆，嘴角还沾着一点。
闫峥俯身，伸手替她擦去。
“嗯，等我回来接。”
许思点头。
闫峥离开了病房，走出门心口不知为何，沉沉跳了一下。
可远处又传来一声更大的爆炸声。
闫峥来不及多想，快速离开了医院。
……
混乱的街道，飞扬的尘土。
炸毁的是槐安路上早就关门的旧商行，三层小楼，全塌了。
槐安路热闹，旁边是吃饭的小巷，还有国营百货。
闫峥到的时候派出所和保卫科的人全都在，正安排救伤者送医院。
看到闫峥跟看到救星差不多，“闫队，您怎么在这？”
说话的是保卫科大队长，章兴，四十多岁。
“什么情况，”闫峥言简意赅，说话间锐利的眼扫着现场。
章兴也没废话，“不知道，突然就爆炸了，我们在附近巡逻听到声响过来的，没想到这么严重，这条街人太多伤员不少，不容乐观。”
“立刻救人送医，联系医院的人过来现场急救，你们人多少？”
“不够，大多在各处巡逻呢……”章兴抓抓头发。
“打电话去公安学校，让赵方把学生调一些过来。”
闫峥沉声安排，自己走进坍塌中心。
章兴赶紧跟上去，“小心啊闫队不晓得还会不会炸，妈的也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
吃完早饭，许思下地到窗子前往外看。
爆炸在不远处，能看见远处滚着的灰尘。
徐桂芳站在她身边，忧心说：“咋还会爆炸呢，还是在这城里……”
早年打仗，她也是听过爆炸的动静。
可吓人了。
许思说，“不知道呢，应该不会再炸了……”
“ 别操心了，等闫峥回来问问就晓得，”姚荟说一句，走到窗边跟她们一起看。
楼下一群医生护士齐齐跑出去，担架也抬走许多。
没一会儿，又抬了回来，
上头躺着头破血流的人。
许思皱眉。
姚荟说：“吓死人了，别看了思思，你回床上歇着。”
许思说好，扶着腰回了病床上。
她们这本来是产科医院，但离爆炸的地方最近，所以也被安排接纳伤者。
伤者里也有怀孕的女人，隔壁病房住进了人。
走廊上脚步声没停过，她们门口守着郑国光的两个兵倒还好。
接近中午，徐桂芳说回去取饭，跟了一个兵开车送她。
许思躺在床上浅睡，姚荟陪着。
可她不知。
这一觉。
再醒来却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
潮湿、尘封已久的气味漂浮在彼端。
脸上似乎被人轻抚过。
许思想要睁开眼，眼皮却重得无法睁开。
身子很昏沉，不是寻常的感觉。
彭州华看着昏睡的人，眼皮颤动像要醒来，他心口隐隐泛起一种兴奋。
真有意思，他多想看看这双眼睛睁开，看到见到自己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生气？害怕？
不管是什么。
他都喜欢。
彭州华低下头，凑近看着许思的脸，贪婪像疯魔。
“思思，醒了吗……”
许思觉得自己醒了，所以能听见这个声音，脊背顿时蹿上一阵鸡皮疙瘩。
她身子颤了颤，似乎很好得取悦了说话的人。
彭州华说：“别怕，怕我做什么？”
光线逐渐闯入眼帘，许思彻底醒过来。
她侧躺着，手习惯性搭在肚子上，身上似是盖着被子。
许思没急着睁开眼，也许越是害怕人反倒越是冷静，她感受了下身上除了昏迷过的沉重似乎没别的不适，孩子在肚子里动了动。
许思放下心来，缓缓睁开眼睛。
彭州华放大的脸凑在她面前，他没戴眼镜了，漆黑的眼珠里印着许思的人影。
“你……”
许思目光定在他脸上，手紧紧抓住了衣服。
那张脸上从左脸到下巴蜿蜒爬着一条伤疤……
彭州华从前的样子说句温润如玉也不为过，金丝边眼睛，斯文长相。
如今他的脸瘦削凹陷，还挂着一条可怕的疤，此情此景着实有些吓人，像骷髅上披了张面皮。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彭州华抬手从那条疤痕上摸过，“害怕吗？”
许思屏息，此时她已经看到这里，自己躺着的地方是个干草堆，铺了一条毯子，身上盖着另一条毯子。
这是一个废弃的，像是做农活的人暂时歇脚的小木屋。
窗户只有一扇，透进光来。
外面只能看见大片的树木，应该是知道她这身子没法跑走，连窗户都没封。
她不知道彭州华怎么把她一个孕妇弄到这里，身上没什么不适应当挺小心弄来。
许思这会儿不晓得该庆幸还是后怕。
彭州华享受着她的目光，从前这双眼睛总看着别人，今天倒是乖了。
“没事，早就愈合了，只是难看了点，大哥把我关在杭城的医院，呵呵，”他笑起来，阴沉沉说：“就是那种关着疯子的医院，我爬出来辰光不小心划了一道。”
“你看我多为你着想，还等它好了才来找你，就怕吓着你。”
许思鼻翼微动尽量藏起自己的情绪。
她知道，彭州华疯了。
就算没疯，也不是正常人。
她不能刺激他，拖延时间……只要拖延时间。
闫峥一定会来救自己和宝宝。
想到闫峥，许思眼眶发热心口酸胀得厉害，她害怕。
她缓缓说：“彭……州华，你怎么把我弄来这里，我妈妈和婆婆……”
她记得那会儿阿妈回去取饭，是婆婆陪着自己。
彭州华‘嘘’了一声，温和说：“没事，都没事，我关在疯人院里头别的没学会，倒是认识不少药，弄点让人昏迷的药而已。”
他手凑近想触碰许思的脸，又停在一寸之外收了回去，很体贴地说，“你不喜欢我强迫你，那次在朝云，差点把我废了……
思思，以后不会了好不好，我对你好，尊重你。”
“你看，我连你身边的人都没有伤害一根头发。”
尊重？
就是这样把她抓来？
“彭州华，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