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进扬连续去了两次飞行基地，都没见着张政委。
每次跟政委办公室的干事打电话询问，对方不是说张政委出去开会了，就是说有事学习去了。
陆进扬觉得有点奇怪。
恰好周末跟孙长征一块吃饭，聊到成立公司的事儿。陆进扬随口道：“最近张政委很忙啊。”
孙长征一脸狐疑：“最近基地没什么事啊，连我都没出任务。昨晚我还看到张政委跟后勤部的老王一块吃饭呢。”
“是吗？”陆进扬若有所思。
孙长征问道：“陆队，你是找张政委有什么事儿吗？周一去找他呗，周一下午基地开生活会，张政委肯定会到。”
周一下午，陆进扬又去了一次基地。
行政楼办公室，张政委泡了杯茶看报纸，等着班长叫他过去开生活会。
报纸翻得哗啦作响，突然门口传来一声低沉又熟悉的嗓音：“政委。”
张政委拿着报纸的手一顿，慢动作一般抬起头看向门口出声的人。
啪嗒——
看清楚门口的身影，手里的报纸滑落到地上，强装镇定地咳了两声：“进扬，你怎么来了？”
陆进扬面色如常道：“我找您有点事儿。”
“有、有事儿？”张政委心里咯噔一下，眼神已经开始飘忽起来了，后背也直冒虚汗。
完了完了，该来的躲不了啊！
这小子看着冷静，一会儿爆发起来恐怕要把我办公室都给掀了。
“进扬你先坐。”张政委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然后起身踱步到门口，把门给关上了，怕一会儿闹起来太难看。
陆进扬在沙发上坐下，张政委也回到自己的座位，轻咳两声：“那个...你找我什么事啊？我听说你又在国外立功了，不错呀。”
张政委面上正经，心里已经在倒计时，那心情跟拆定时炸弹似的。
陆进扬依然面不改色，淡淡道：“我来找您批一下我的退役报告，您这边不签字，上面没法帮我办手续。”
“哦，退役报告啊，行行行，你放那儿吧，我一会儿给你签。”张政委脑子飞速运转，突然想到自己好像马上要开会，眼睛一亮起身道，“那个啥，我马上要开生活会了，先走了...”
他嗖地起身准备去拉开门，陆进扬却挡在他身前：“您好像在躲我啊。”
“没、没有的事儿！”张政委干笑两声，“我躲你干什么？”
陆进扬也露出疑惑的表情：“我也不知道您躲我干什么。”
被堵住去路的张政委只好往后退了两步：“那什么...你回来之后回家了吗？家里还好吗？”
陆进扬语气如常：“挺好的。”
他将报告递过去，“您现在签字吧，我这周要把手续办完。”
“好、好。”张政委只能拿起钢笔，匆匆看了一眼报告就签完字塞给他，“行，没事了吧？那我先走了。”
“嗯，没事了。”陆进扬拿着报告转身就走，走得比他还快。
张政委愣在原地，他一颗心都吊在嗓子眼儿了，结果就这？
那小子就这么走了？
怎么没提起温宁的事儿呢？
不可能啊，按那小子对温宁的在意程度，现在不应该揪着他军装领口质问他怎么给他照顾的人吗？
张政委越想越不明白，抓心挠肝，实在是受够担心煎熬的日子，与其这么吊着，不如直接捅破算了，他干脆上前两步又叫住陆进扬：“那个...你回家了？小温还好吧？”
陆进扬转过头，表情纹丝不动：“挺好的。”
张政委以为他强装没事，叹气道，“你想发泄就发泄吧，这事儿确实是我做得不对。你别假装没事人一样，我心里也难受。”
“发泄什么？”陆进扬剑眉微扬，眼底露出困惑。
这下张政委更摸不着头脑了，担心他是不是任务期间出了什么意外，失忆了：“你跟小温的事啊。”
“什么事？我跟温宁挺好的，您有话不妨直说。”
挺好的？
张政委是越看越不明白陆进扬这态度，管他的，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还不如早点把事儿挑明了。
“那啥，进扬，是张叔对不住你。你让我好好照顾小温，结果你的死讯传回来没多久，小温就出国了，我都还没来得及暗示她呢。再后来我就听说小温在国外好像又处了个对象。唉，你看这事被我办得。”
“你不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天天吃不好睡不好，我只要一想到这事我就内疚啊，我就惭愧啊。是张叔对不住你啊。”
“所以你想闹就闹，别憋心里，把自己给憋坏了。或者我可以去找小温，我给她解释，看看能不能再把小温给追回来。”
陆进扬算是听明白了：“政委，您就是为这事儿躲着我？”
张政委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陆进扬突然之间有点哭笑不得，实在是不忍心折磨一个老年人：“其实，我跟温宁早就在国外遇上了，他在国外处的对象是我。您完全不必内疚。”
张政委整个人瞬间石化在原地，“你...你...你说什么？”
陆进扬又重复了一遍。
终于听明白，张政委顿时像一根绷紧的皮筋骤然松开，全身上下的细胞连带毛孔都松开了，整个人往椅子上一瘫，直摸胸口：“哎呀！我说进扬，你咋不早说呢！你看我这眼袋没？就是为你这事儿熬出来的。我工作这么多年，还从来没碰到过这么棘手的问题。”
陆进扬看着他那大眼袋，唇角没忍住扬了扬，确实挺惨的。
知道自己没有对不起陆进扬之后，张政委也不躲了，周末就上陆家去了。
往常他一周都要跑几趟，跟陆振国下象棋喝茶，现在为了这事，整整两周没跟老友叙旧了，想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