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落在清清执笔的手上，“虽说神针七篇时灵时不灵，但若再潜心......”
“我现在没时间想这些。”清清头也不抬，“当务之急是解药。”
虞紫苏喉头微动，那句“可那是你毕生所学”还未出口，就见清清倏忽抬头，眉头紧蹙。
“别说话——”
她竖起食指抵在唇前，“你听......”
虞紫苏神情一凛，凝神细听。风声中夹杂着窸窣的脚步声，沙沙作响，绝不是月见轻巧的步子。
有外人闯进来了。
这处院落是景深精心安排的隐秘之所，除了心腹，根本无人知晓具体位置。
清清一个箭步冲到石缸前，飞快摘下其中雪莲。余下的种子已被景深秘密转移，可这三株是眼下仅存的成果。
“走！”虞紫苏拉住她的手腕，两人疾步向后门闪去。
刚靠近院墙，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虞紫苏脚步猛地一顿。
是桐油。
还不等她们反应，墙外又传来密集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噼里啪啦的声响。
有人在往墙根扔木柴。
“他们要放火。”清清攥紧虞紫苏的手，声音压得极低，“一会儿跟紧我，千万别松手。”
她暗自咬紧牙关。移形换影的身法虽已炉火纯青，独自脱身易如反掌，可要带着一个人就吃力了。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丢下虞紫苏。
清清转身冲向相反方向，在墙壁上用力一推，却传来锁链晃动的声响。
这道暗门是景深亲自设计的逃生通道，除了她自己，连虞紫苏都不清楚具体位置，怎么会被人锁上？
虞紫苏见状也上前推门，旋即脸色跟着煞白。她目光一沉，低声道：“只能硬闯了。”
清清点头，足尖蓄力，正要施展轻功，就听到高处传来齐刷刷的脚步声。
数个黑影在墙头一闪而过，箭镞在月光下泛着森冷寒光。
这不是错觉，更不是她们多疑。有人精心策划，特地选了景深离京的时机，布下天罗地网，誓要将她们置于死地。
清清迅速将雪莲收回怀中，反手抽出腰间匕首，一把塞进虞紫苏掌心。
“拿着防身，我轻功比你好，我来断后。”
自慕容婉去后，这匕首她从不离身。
虞紫苏握紧匕首，指节发白。她深知清清的轻功远胜于她，此刻不是谦让的时候，咬牙点头：“小心。”
趁着墙头弓箭手尚未完全就位，两人同时发力，纵身跃上院墙。
虞紫苏和清清一前一后掠过树梢，夜风在耳边呼啸。
这处郊外院落本就偏僻，四周尽是荒林野地，两人孤立无援。
清清心中暗沉。对方既然能精准找到这隐秘之所，必定沿途都设下埋伏。眼下唯一的生机，就是尽快联络城中的朱震岳。
可这荒郊野岭距离城池少说也有二十里路，纵使轻功再快，一时半刻也难以赶到。
两人在林间疾驰，枯枝在脚下断裂的脆响在寂静的夜中格外刺耳。身后不远处，火把的光亮如鬼火般在林间游动，追兵的呼喝声时远时近。
“左边！”
清清拽着虞紫苏一个急转，一支冷箭擦着她的鬓发呼啸而过，“铮”的一声深深钉入身后树干。
月光惨淡，林间人影绰绰，正从四面合围而来。
又奔出数十丈，虞紫苏忽然闷哼一声，脚下踉跄，险些栽倒。清清一把扶住她，这才发现她右臂衣袖已被划开，鲜血正顺着指尖滴落。
清清立即抽出帕子按住伤口，手指却止不住地颤抖。
“坚持一下，等我们进了城......”
“这样下去谁都走不掉。”虞紫苏捂住手臂，压低声音，“我去引开追兵，你去城里找朱大人求救。”
“不行！”清清不假思索，摇头攥住她的手腕。
“我去引开他们，你回去报信。”
虞紫苏挣开她的手，声音陡然凌厉：“别再浪费时间了！”
清清被她突如其来的呵斥震住。月光下，虞紫苏的眼神锐利如刀。
“倭寇的行事作风你我都清楚。再拖下去，死的不仅是我们，万千百姓的生机，也将就此断绝。”
“可他们是冲我来的！”清清急道，“只要我......”
“正因如此，你才必须走。”虞紫苏打断她，字字如铁。
“雪莲在你身上，解药方子在你脑中，你若死了，天下人就真的没救了！”
远处火把的光亮渐近，虞紫苏将匕首重重按回清清掌心。
“记住，你活着才有希望。”
清清握着匕首，茫然无措地摇头：“不......”
虞紫苏转身欲走，却又折返回来。她解下腰间的针囊，塞进清清手中。
“药王宝典、神针七篇，还有素问诀，都收在郡主府书房暗格里。”
“给我这个做什么？”清清推开她的手，针囊差点掉落，“我不要！”
“那些本就是你的东西。”虞紫苏眼神复杂，抚过针囊上的银铃。
“至于这个......是我踏入医道时，师父所赠。”
想到那个其实是自己生母的女人，虞紫苏喉头微动：“原想着让你转交给她......”
她顿了顿，将针囊重新塞进清清手中，“现在想来，这金针在你手里，才能发挥它真正的价值。”
“我不要听这些！”清清眼眶通红，声音哽咽，“有什么话，你自己去说！”
为什么总是她？为什么每次都要她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一个个离去？
“我一直都不希望你比我强，但是这一次......”
虞紫苏直视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道：“我希望你能重拾医术，将这些传承发扬光大。”
清清嘴唇颤抖，脚下却像生了根般纹丝不动。
见她仍固执地站在原地，虞紫苏忍不住急了。
“孟清清！当初你骂我是懦夫，现在看来，你才是！”
清清浑身一震。
“你害怕被指责，想逃避责任，把重担都推给别人！”
远处，倭寇的火把如毒蛇般在林间游动，越来越近。
虞紫苏用力推了她一把：“快走！”
“可是......”
“没有可是！”她几乎是嘶吼出来，“走啊！”
清清终于咬牙转身，耳边传来虞紫苏最后的嘱托：“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到的，连着我的份一起......”
她鼻尖一酸，却硬生生将泪水逼了回去。足尖轻点，身形如离弦之箭般掠出，将移形换影催动到极致。
夜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却只想着要再快一点。
不能再少人了。
待确认清清走远，虞紫苏深吸一口气，故意踢倒灌木发出声响。她施展仅会的三招轻功，朝反方向冲去。
\"是移形换影！\"追兵中有人大喊，\"孟清清在那儿！快追！\"
所有人如潮水般转向，全部朝虞紫苏追去。
她咬牙坚持了一阵，渐渐力不从心。身后追兵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已能照见她的背影。
就在此时，她瞥见路旁几间平房。
是城郊爆竹店的货仓。
虞紫苏眼中寒光一闪，想起那些惨死在倭寇手中的百姓。
是时候血债血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