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总看着眼前气定神闲的池黎,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混迹商场多年,自认看人有一套,但此刻却完全看不透这个年轻人。
能如此精准地拿到王天海的命门,这手段、这情报能力,绝非普通导演所能及。
他既然能查王天海,那查自己……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让李总瞬间清醒了不少。
那点龌龊心思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惮。
与虎谋皮,稍有不慎,恐怕会尸骨无存。
池黎将李总变幻不定的神色尽收眼底,自然明白他在担心什么。
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坦诚和警告:
“李总不必多想。我找的是金主,不是仇家。这东西,”他目光扫过那份文件夹:
“是合作的诚意,也是提醒。我这个人,喜欢简单直接的交易。你投资我的电影,我帮你扫清障碍,各取所需。至于其他……”
他顿了顿,眼神骤然锐利了几分,如同出鞘的寒刃,让李总心头一凛。
“你真以为一个没钱没背景的人会得到孟少的帮助?”
这话里的透露出来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李总冷汗都快下来了,连忙表态:
“池导误会了!绝对误会了!我李某人对合作伙伴向来最讲规矩!刚才……刚才纯粹是酒后失言,池导千万别往心里去!”
与李总初步敲定了投资意向,池黎并未多做停留。
他收起那份至关重要的文件夹,在李总近乎殷勤的恭送下,从容地离开了包厢。
外面的音乐声依旧暧昧低沉,空气里混杂着酒香与香水味。
池黎揉了揉眉心,今晚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一半,虽然过程有些出乎意料,但结果尚可。
他需要新鲜空气,便朝着酒吧出口的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他穿过相对安静的走廊,即将步入大厅喧嚣区域的转角时,好巧不巧,迎面撞上了两个人。
为首的那个年轻男人,长相俊美得甚至有些阴柔,穿着一身当季最新款的潮牌,脸上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得意和倨傲。
池黎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那个因为被他拒绝参演而动用金主关系掐断他资金链的小明星,好像是叫……林皓。
而搂着林皓腰肢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大腹便便的男人,穿着昂贵的西装却难掩俗气,手指上戴着硕大的翡翠戒指,正是林皓的那个金主。
据说在海城做建材生意颇有些实力的赵总。
林皓显然也看到了池黎,他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讥讽和快意的笑容,故意将身体往赵总怀里靠了靠,扬高了声音,语气充满了挑衅: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眼高于顶的大导演池黎吗?”他上下打量着池黎,目光轻蔑。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啊?是不是项目黄了,没地方去,来这儿借酒浇愁了?”
那赵总也眯着眼,用审视货物的目光扫过池黎,皮笑肉不笑地帮腔:
“呵呵,年轻人,有点才华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吃亏是难免的。现在知道海城的水深了?”
他们显然以为池黎此刻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走投无路,来酒吧买醉或者……寻求别的“机会”。
林皓更是存心要落井下石,报当初被拒之仇。
池黎面对林皓和赵总的嘲讽,非但不恼,反而顺着他们的话,语气平和地开口:
“赵总说得对,年轻人是该懂点规矩。之前是我考虑不周,得罪了二位。”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和神秘:“为了表示我的诚意,特意备了份薄礼,算是赔罪。礼物就在隔壁休息室,二位不妨随我去取一趟?”
林皓和赵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得意和轻视。
在他们看来,池黎这分明是走投无路,终于服软,想要献上好处来求他们高抬贵手。
林皓更是鼻孔朝天,冷哼一声:“这还差不多!算你识相!”
两人趾高气扬地跟着池黎,朝走廊另一侧较为僻静的休息区走去。
---
另一边,江云寒所在的顶级包厢内。
刘老板像一滩烂泥般被人拖了出去,等待他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江云寒重新坐回沙发,接过手下递来的热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名手下低声汇报:“爷,查清了,刘胖子最近确实和明爷(江怀明)那边的人接触频繁,码头那批货的偏差,看来不全是意外。”
江云寒眼神微冷,将毛巾扔到一旁:“看来我这位大伯,手伸得是越来越长了。”
他语气平淡,却让周围手下都感到一股寒意。
“处理干净。”
“是!”
江云寒起身,带着一众手下离开包厢,准备离开酒吧。
他需要去亲自处理一下因刘老板而生出的变故。
就在江云寒一行人穿过走廊,即将走到出口时,旁边卫生间的门“咔哒”一声打开。
池黎刚从里面走出来,他似乎只是洗了个手,额前的发丝还沾着些许水珠,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两拨人,就在这不算宽敞的走廊里,不偏不倚地撞了个正着。
池黎抬眼,恰好对上了被簇拥在中间、气场强大的江云寒的目光。
池黎的目光与江云寒在空中短暂相接。
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带着审视与无形的威压,若是常人,恐怕早已心惊胆战。
然而池黎只是平静地与之对视了一瞬,便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仿佛只是不经意间瞥过一个陌生人。
他侧身,从容地从江云寒一行人身边走过,脚步未停,径直朝着酒吧出口的方向离去。
江云寒看着那个挺拔清冷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一种极其陌生又微妙的感觉掠过心头,像是被极细的羽毛尖端轻轻搔刮而过,带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心悸。
那张脸……冷峻中透着疏离,明明处于弱势境地(在他看来),眼神却平静得可怕,甚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
很特别。
特别到……让他觉得有点意思。
就在这时,一直如同影子般跟在江云寒身侧、那个长相英气的男子(名为阿弃)突然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
“爷,厕所里有血腥味,虽然很淡,但……刚出来的那个人……”
阿弃的嗅觉异于常人,对血腥味极其敏感。
他的提醒让江云寒瞬间回神,眼底那一丝微妙的波动被冷厉所取代。
“处理干净。”江云寒言简意赅地命令道,声音冰冷,“别惊动其他客人。”
“是。”阿弃立刻领会,对身后两名手下使了个眼色。
那两人迅速而无声地推开卫生间的门,闪身进去,进行清理和检查。
江云寒则不再停留,带着其余手下继续向外走去,只是脑海中,那张惊鸿一瞥却过目难忘的脸,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