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丰正乘坐的竹节“潜水舱”直径四米多，长度接近十米，比起瞬移置换自己一个人，消耗的异能当然大了许多倍。
不过王丰潜入怒海，不只要考虑异能消耗，还要考虑竹节壁厚度所能承受的水压还有内部空气能维持的时间，以及人在里面的舒适程度，各方面因素综合起来看，这个大小的竹节是最适合的，感觉和呆在一艘普通的小船船舱里差不多。
王丰盘坐在密封黑暗的竹节中，在这视觉完全无用的环境里，只通过空间感知来了解外界的一切情况。
竹节外面，从竹岛蔓延而下的许多竹根随机纠缠在一起，比起其他更大规模的竹根团显得毫不起眼，但和一根竹节比起来，还是个庞然大物。
竹节就像徘徊在蜂巢之外的一只工蜂。
王丰持续施展着空间扭曲，逐渐缩小范围、增加强度，聚焦到近前的这堆竹根上。
在王丰的感知里，前方的空间已经是一片混乱不堪，被随意拉扯又捏合在一起，自己只要再加一把力，就该达到空间碎裂的程度了。
不过已经不需要了。
在这种程度的扭曲下，王丰能够越来越清晰地感到仍有一个位置的一小节“竹根”岿然不动，似乎不受半点影响。
王丰再不迟疑，伸手向前，发动了空间置换：“过来吧你。”
黑暗的竹节内部，突然被一片红彤彤的光芒充满了，照得王丰几乎睁不开眼睛。
一股浓郁无比的生机朝四周溢散出来，王丰只觉得全身上下的所有细胞都在欢呼雀跃，感知中外面的竹节更是反应强烈，断口的地方咔咔咔长出了好几根新生的竹枝。
红光和生机持续了没多久，就渐渐恢复了平静。
这时王丰才能够看清，一根似竹非竹、似玉非玉的细长竹杖正笼罩着一层朦胧暗淡的红光，安静躺在自己手中。
红竹杖。
上古时代氏族首领，炎帝神农的本命异宝。
在数千近万年以后，就这样躺在王丰的手中。
类似的感觉，在太上山见到太上留下来的那座铜磬时，在超级火山爆发后伏羲大圣从天而降时，在刚刚闯进红竹岛遇见山岳般巨大的吃竹子食铁圣兽时，王丰都曾有所体会。
现在又是一次了。
红竹杖除了最开始的一会儿爆发，现在光芒很暗淡，完全不像千年前能支撑起整座红竹岛的状态。
王丰手握竹杖，空间感知中自然而然出现了另一片怒海，海面上空无一物没有红竹岛的怒海。
而与此同时眼前的一切，自己乘坐的竹节，外面的盘结根系，头顶上海面上的红竹岛，都开始变得似真似幻起来。
王丰握紧竹杖，舍弃了乘坐的竹节，直接瞬移到了一个空间锚点所在的位置。
琴正在这里等着，正迟疑不定看向四周，似乎也同时意识到了周围的变化。
没有说话，王丰带上琴又一个瞬移，来到了食铁圣兽的面前。
食铁圣兽也不吃竹子了，咧开巨大的嘴巴露出一个笑容：“动作蛮快的嘛。”
王丰默不作声，微微躬身一礼。
现在王丰的眼里，食铁圣兽的身影也变得虚幻，没有了那股生灵强大到极致的真实气息，更像是某种随时可能消失的投影。
食铁圣兽抚掌笑道：“伤感啥子哟。该死的总归是要死的。”
“你能感觉到，我也能感觉到。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虽然在老子看来，你还是个一巴掌就能呼死的娃娃，但既然是你来到这里，又能这么快找到离开的方法，那就肯定是有一定的道理。”
越来越虚幻的食铁圣兽的眼中露出追忆的神色：“老子的家乡，在中土神州的南面，叫作巴蜀的地方。”
“很多很多年了，老子也想再回家一次，尝一尝老家的翠竹，不再吃这神农留下来的冒火的竹子，可惜是没得机会了。”
“你说在那个世界现在还有老子的子孙后代留下，那就好得很。老子就算最后死在了这里，也是没有白死。”
食铁圣兽站起身来，晃动一身的黑白长毛和下面的肥肉，再伸出手掌去捞红竹，却交错而过捞了个空。
圣兽怔了怔，看看手掌，长叹道：“变化好快哦。”
便又看向王丰，“娃儿，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也没有办法能做得更多。”
“前些日子你来找我闲聊，说到家乡两三百年前的事情，说什么落后的农业大国对抗新生的工业国家，代价惨痛但还是坚持了下来。”
“在老子看来，没有什么奇怪的。”
“按你们后代的说法，老子那时还是原始部落，面对的是灵晶联邦和那些邪魔，差距不是更大？照样没有一个人认怂，最后也没有完全输掉嘛。”
“但是，我们能做的就是这些了，再往后还是要看你们的了。”
食铁圣兽说着话，庞大身躯里渐渐有星光闪烁，那些亮点闪着闪着就熄灭一颗，再也不复亮起。
整座红竹岛和食铁圣兽就在这样的闪烁中，变得越来越黯淡，直到用肉眼都难以分辨。
食铁圣兽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红竹杖消耗太大，正好让你身边这个女娃儿来蕴养恢复。”
“你也莫要嫌弃她。虽说开始的来源有些问题，但我闻过，她身体里流的也是圣人们的血脉，跟你没有啥子区别。”
“婆娘嘛……要是不听话，按在床上打几顿也就好了……”
“除了红竹杖，我应该也有些东西留下给你，你拿着好好用……莫要担心，就算用得不好，老子也么法子回来咬你了。”
“以后的路，你们自己往前闯吧……”
食铁圣兽的声音连同那些光点渐渐幻灭，王丰和琴两人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怒海之中，却再也没有红竹岛的踪迹。
两人的脚下，是一具长达千米洁白如玉的巨兽骸骨，在怒海的黑色波涛中浮浮沉沉。
两人立足的地方，正是这巨兽骨骸的额头眉心位置。
骸骨眼窝中一闪一闪，漂上来一枚黑白光芒流转的异能晶体。
王丰伸手抓住，一手黑白晶体，一手暗红竹杖。
琴还没有完全明白发生的过一切，怯声问道：“我们这是回来了？”
王丰沉默片刻，再次深深看了一眼巨兽骸骨，裂空刀轻盈飞出，从肋下切下短短一截骨头：“圣兽前辈，我保证会尽我所能将您的骨殖带回神州，将灰烬撒在巴蜀大地的竹林中。”
随后把红竹杖塞到琴的手里：“走吧，先上岸再说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