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算过了。西北原有守兵两万多人，之前陛下派去了五千骑兵，沈湛这次又带过去三万。一共不到六万人。”
孙尚书喝口茶润润嗓子，接着说：“去掉这段时间的伤亡，应该也就五万多点。”
梁瑾接道：“九万多人马对上五万，完颜海德就是头猪，也应该能打赢这场仗。何况他那一万多铁骑不说以一当十，当五当三总可以吧。”
“殿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让完颜海德愿意出动他那八万人马。”
“他就是太自大了。以为只要出动铁骑，就能把沈湛的人马踏平，缠住他更不在话下。”梁瑾嘲讽一笑：“这回吃个大亏，能帮他清醒清醒。对他也是一件好事。”
孙尚书建议：“殿下，要么再给他点甜头，或许能让他顺利出兵。”
“容我再想想。”梁瑾犹豫道。他可以给对方承诺，但是却不能给对方留下太多的把柄。
两日后，左离想出一招，极为阴损却很有用。此招正中梁瑾下怀。
“殿下，最有效的办法不是诱惑，而是逼迫。”左离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自信满满道。
“就像一只鸟，你在它面前摆了秕谷，危险会让它迟迟不敢靠近。但是若不吃就会饿死，它定会冒险也去一试。”
梁瑾饶有兴味的听着，心中也越来越佩服母妃的这个同乡。
“我们可以让北蛮那边的人制造些动静，放出些假消息，用以增加完颜海德的危机感。这样，为了他自己的话，他定然会出兵。”
“先生足智多谋。我会抓紧安排，让他尽快出动那八万人。那时沈湛必定会请求朝廷派援军和粮草。”梁瑾敲着桌案微笑：“到时再让孙尚书精心安排一番，沈湛就要真的留在那边了。”
左离给自己满上茶，小心盖上盖子：“殿下，现在沈湛离京，可是你最好的机会。陛下那边如何？可有叫你辅佐朝政？”
梁瑾握了握拳头，不甘道：“不知为何，陛下有几日没召我了。”
左离叹口气：“殿下那日大意了。想必陛下是听说了万安寺发生的事情。”
梁瑾惊得猛然抬头：“怎么会？我已经让人告诫了在场的那几家。”
“殿下，不一定非要由那几家告。当事人一样能告啊。”
梁瑾静默片刻。
“先生，若是陛下问我，我该如何应对？”
左离冷笑一声：“死不承认就好。他还有几日的寿元？只要他不能马上赐你死，你就是安全的。不必太在意。”
“说来也怪，这段时间他虽然依旧精神不济，但是也仅如此而已。莫非是药放得久了，不灵了？”梁瑾疑惑道。
左离转着茶盏，幽幽道：“你还是去问问娘娘吧。或许她能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梁瑾急忙去见了母妃。问过才知道，已经有半个多月，父皇不接收任何人送的吃食了。
梁瑾心中一惊：“他这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顾贵妃蹙眉想了一会：“应该是不敢随便吃东西了。但是，并没看出他具体怀疑谁来。”
“母妃，您确定他没有怀疑您？”梁瑾不敢大意：“您还是找时间探探吧。这件事大意不得。趁沈湛不在京城，我得早些进入朝堂。若他真发现了什么，我们也好早做打算。”
顾贵妃点头：“让我好好想想。”
梁瑾走后，她坐着想了很久。最后一用力，手中的丝帕被撕成了两半。既是难得的好时机，就让她赌一把吧，若能一击必中呢。这样也免得夜长梦多。
她长长舒口气。危险的事就让她做吧。一旦不成还能保住瑾儿的一条命。
两日后，顾贵妃约了惠妃、丽妃、娴妃三人到自己园子里赏梅。
虽然御花园里也有梅花，但是那些都是为了应景，配合那些假山、小桥的，稀稀疏疏的栽种在四处。而顾贵妃园里的梅花是成片的，品种也多。此时正开得茂盛。
虽然不知贵妃是什么目的，但是大家都得给她这个面子。
三皇子和四皇子都去国子监读书了，没有来。
四公主梁璃和六皇子梁炫一个七岁，一个不到两岁，因为小，丽妃都带来了。
五公主梁珏是贵妃的心肝，如今刚满五岁，自是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边。
三公主梁琼自母妃去世后，一直跟着惠妃，情同母女。她虽然已经十二岁了，但是惠妃基本还是到哪都带着她。
自从皇后过世，二公主梁玲，也就是现在唯一有封号的玲珑公主，就一直待在自己宫里。除了皇帝唤她，即使有天大的事发生她也不出来。
有孩子的地方就是热闹。
虽然在场的每个人都藏着十八个心眼子，但是表面上都是和和气气的。
果然，梁帝听闻后宫有这么一个热闹，便放下奏折来了。
此时，众人刚赏完梅回到大厅，边闲话边吃着糕点，饮着果茶。
见陛下来了，贵妃带头，领着其他人给皇帝请了安。
梁帝心情颇好，赞扬了贵妃几句，便让众人都坐下。
待大家都坐下，梁帝便对一旁的宫人道：“把小六抱来。朕看看他又学会说什么了。”
自七八年前小五去了，梁帝一直念念不忘。后来虽然生了四公主五公主，他对五皇子的思念也没减轻多少。
直到小六出生了，不只是个男孩，还和五皇子一样爱笑。他心里觉得就是小五又回来了，因而格外疼惜。
丽妃用帕子捂着嘴笑：“陛下太心急。这才过去几日啊，小孩子家哪能学得那么快。”
梁帝将小六抱在怀里掂了掂：“好像又重了些。小六，和父皇说说，你今日早膳都吃了什么？”
六皇子看了梁帝片刻，似乎才想起这人是谁，咧嘴一笑：“父皇……父皇……”
“这孩子。知道是你父皇啊。快告诉你父皇，早膳都吃了什么？”
六皇子听懂了母妃的话，拍着小手口齿不清道：“蛋羹，肉肉，窝窝粥……”
梁帝正低头看他。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笑了。
正向表扬他几句，就听五公主大声嫌弃道：“什么窝窝粥，是燕窝粥。六弟好笨。”
她一直被贵妃宠着，每次见父皇稀罕六弟，心里就忍不住的嫉妒。何况昨日母妃还对着她叹气：“可惜我们小五是个女孩子，若是男孩子，定比那呆子似的小六更得陛下欢心。”
今日可算抓住了六弟一个错处，话就忍不住脱口而出。
六皇子扭头愣愣的看向她，显然知道五公主是说他。过了一瞬便瘪着小嘴哭了：“母妃……母妃……不笨。”
他张着小手要找丽妃。梁帝忙把他搂紧了些，轻声哄着：“小六不笨。小六一下说了这么多样，可厉害了。”
他又随手抓起自己随身戴的玉佩，放在小六手里：“看看父皇这个好不好？喜不喜欢？”
小六抓着左看右看，也不说话，却是笑了。
梁帝松了口气，皱眉看向五公主。
顾贵妃见状忙拉着五公主跪下：“陛下恕罪。小五还小，说话口无遮拦。都是臣妾没有教好，要罚您就罚臣妾吧。”
“五岁已经不小了。等再大些性子就该养成了。你是该多教教她了。”梁帝沉声道。
“臣妾记住了。”顾贵妃应着，又转身看向五公主：“快去跟你父王认错。”
五公主显然心中不服，争辩道：“母妃，女儿没错。六弟就是说错了嘛。”
顾侧妃抬头，见梁帝神情不悦。
便生气地瞪了女儿一眼：“看来真是我平日里把你惯坏了。你是该好好学学规矩了。嬷嬷，去倒盏茶来。珏儿，去给你父王敬茶道歉。今日若是做不好，晚膳就不要吃了。”
惠妃几人互看一眼，都觉得贵妃今日有些小题大做。
可是又一想，今日她在陛下跟前丢了脸，以她往日要强的性子，恼羞成怒拿五公主撒撒气，也属正常。
五公主见母妃真生气了，不敢再辩解。
她接过茶盏，跪到梁帝面前，奶声道：“小五错了。请父王原谅……请父皇喝茶。”
小五长得酷似顾贵妃，极其明艳，漂亮。此时小小的身子跪在哪里，一双乌黑明亮的眸子怯怯的看着皇帝，圆润可爱的小鼻头还微微发红。
梁帝当下心一软。罢了，这也才是个刚刚五岁的孩子。何况自己刚才生气，更多是因为顾贵妃给自己下毒而痛恨她。
这样想着，梁帝便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温度刚好。他正好口渴，便一口气喝光了。
“好了。父皇喝了你的茶，就是原谅你了。快起来吧。”
梁帝扶起小五，又耐心交代了几句。
此时他已经没了来时的心情。便起身过去抱了抱小六，并将身上的玉佩解给了他。
然后又叮嘱了几个妃子几句，便由乾公公陪着回了养心殿。
可是第二日一早，乾公公在门外左等右等，陛下就是不醒。
眼看就要到早朝时间，他只能咬咬牙进了内室。
连着低声唤了好几声，梁帝才悠悠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