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明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道：“是这样的，陈总。我们计划由县里成立一个专门的基金管理委员会，负责管理宅天下的扶贫投资款项。所有投资项目，都由委员会审核批准后进行。当然，投资产生的所有利润，依然归属宅天下集团。”
袁小锐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低声询问陈宇：“陈董，您怎么看？”
陈宇没有直接回答袁小锐，而是转头看向张文明，眼神锐利：“张县长，恕我冒昧地问一句，您这是第一次在基层锻炼吧？”
张文明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我是从部委下派的。”
陈宇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理解，理解。”他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张县长，如果按照您说的这种模式运营，那我每年来清河投资的意义何在？我直接把钱捐给希望工程，效率岂不是更高？”
张文明脸色微变，想要解释，陈宇却抬手打断了他：“张县长，我理解您想把扶贫工作做得更规范，更透明的想法。但这种基金管理模式，本质上还是政府主导的计划经济思维。您觉得，这种思维适用于我们这样的民营企业吗？”
陈宇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一些，却更加坚定：“我的想法很简单，每年从集团利润中拿出一定比例的资金，直接交给清河县方面自行支配，你们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我相信，你们比我更了解清河县的实际情况。”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张文明，“张县长，您觉得呢？”
陈宇抬手打断了张文明的解释，语气轻松地说：“张县长，先别急，咱们先吃饭，边吃边聊。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嘛。”
罗德仲书记立刻心领神会，招呼道：“对对对，陈总说得对，先吃饭！小刘，赶紧安排！”他转头又对陈宇略带歉意地说：“陈总，招待不周，还请多多包涵啊。”
陈宇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罗书记，我看清河县这几年经济发展势头挺猛的，怎么在招待上还这么拮据啊？”
罗德仲苦笑着解释道：“陈总，您别见怪。午饭就在县政府食堂将就一下，晚饭我已经私人掏腰包，安排在清河宾馆了，保证让您满意。”
众人来到食堂，简朴的饭菜摆满了桌子。
陈宇环视一周，却没发现张文明的身影。
他疑惑地看向罗德仲：“张县长呢？”
罗德仲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陈总，您别介意，张县长估计是回办公室完善他的想法去了。他这个人啊，工作能力是有的，就是基层经验欠缺了点，有些事情想得不够周全。”
陈宇点点头，表示理解：“罗书记，年轻人嘛，有热情是好事，但也要多磨练。您是老领导了，得多带带他。”
他夹起一块清炒白菜，细细品尝，然后漫不经心地说道：“罗书记，我看您最近气色不错啊，听说省里有意向提拔您？”
罗德仲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否认。
陈宇放下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罗德仲一眼，缓缓说道：“罗书记，有些事情，可得抓紧啊……”
考察的工业园区尘土飞扬，机器轰鸣声震耳欲聋，陈宇微微皱眉，却依旧认真听着讲解员的介绍。
下午的座谈会上，张文明依旧坚持上午的基金管理模式，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的规划，丝毫没有顾及陈宇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袁小锐坐在一旁，不时用眼神示意张文明，但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遭的一切都毫无察觉。
“张县长，”陈宇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我再说一遍，我不可能接受这种合作方式。如果贵县坚持这种模式，那么明年的投资项目，就此作罢。”他的语气冰冷，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张文明脸色一僵，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罗德仲拦了下来。
“陈总，消消气，消消气。这件事，咱们可以再商量，细节方面都可以再调整嘛。”他打着哈哈，试图缓和气氛，“今晚我在清河宾馆安排了晚宴，咱们边吃边聊，如何？”
陈宇看了一眼时间，淡淡道：“罗书记，我就不去了。明天让袁总代表我过来吧，我今晚想回家看看我爸妈。”
张文明似乎松了一口气，也没再坚持，以还有事要处理为由，没有参加晚宴。
清河宾馆的包厢里，罗德仲亲自为陈宇斟满酒，满脸堆笑：“陈总，您别跟小张一般见识，他还年轻，不懂事。”
陈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没有说话。
第二天上午，县委会议室里，袁小锐正襟危坐，听着罗德仲和张文明的讲话。
而此时，陈宇的车已经驶入了前进村的土路，卷起一阵尘土。
他推开王奶奶家那扇有些破旧的木门，一股熟悉的饭菜香气扑面而来。
王奶奶正坐在灶台前，眯着眼睛添柴火，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奶奶，”陈宇轻轻唤了一声。
王奶奶转过头，浑浊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是小宇啊！你咋回来了？”
陈宇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握住她粗糙的手：“奶奶，我回来看看您。”
王奶奶拍了拍他的手，笑呵呵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