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哥,沈哥你等等我们......”泥泞的小路上,三人正艰难地朝山上赶。
听见他们的呼喊,拉着唐婉茹走在前方的沈青竹站定回头。
“你们怎么跟来了?”
“哎沈哥,别人不了解你,我们还不了解你吗?教官让我们等救援,就等于是放弃了那个小女孩的父母,你拉着嫂、嫂子一起出来,肯定是准备去找人,对吧?”
沈青竹抿着薄唇,眼神有些晦涩不明。
他还没有正式和他们告别。
他的目光依次在众人身上停顿片刻,才缓缓说了句:“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你们都回去。”
“那不行,我们是不会丢下你自己回去的。”
“怎么,连我的话你们都不听了?”
“......反正我们是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李亮只是重复着这句,其余几人也是一脸坚定。
他们正说着话,却见唐婉茹扭头看向了一边的树林。沈青竹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安静,立即问:“怎么了?”
唐婉茹用食指比了个“嘘”的手势。
李亮几人也警觉地看向了那个方向。林中太黑,实在看不清什么,李贾便将手电筒的光照了过去。
只见另一侧的山路上,一个扛着斧头的壮汉,正慢悠悠地朝这里走来。
沈青竹见到此人,眼中冷光一闪。
“你是丫丫的父亲吗?”李贾好奇道。
“什么丫丫,老子不认识,倒是你这个小娃娃......”他咧开一口森森的白牙,单手提起斧头,眼中血腥与杀机毕露。他的目光在李贾脖子上一扫,已经预想了砍下去时的畅快滋味。
“你这脑瓜子长得挺熟了,老子摘——”话说到这里,他眉头一皱,看向脚下。
李贾的手电光仍旧对着他的方向,因此他轻易地便看见了脚下的异常。那束手电光所照之处,他的小腿连同泥泞的路面,竟然都变成了灰白色。
——就像有人用水泥将路面与他的脚砌在了一起!
“怎、怎么回事?你这是什么禁物?!”发现脚下没一点知觉,他脸色大变,当即便要挥动斧头,却发现李贾因为他前面的话下意识将手电筒抬高了一些,想要看清他的脸。
他举起的手一顿,僵在了原地。
手电光所经之处,他的身体在他眼皮子底下一寸寸地,变成了灰色!
他惊恐地想要退出手电光的范围,却发现全身上下如今只有脖颈与头颅还能动弹!
“别照了!别照我!!这不是禁物,你......你是个什么东西?!”他惊恐地大叫起来,李贾回头求助地望向沈青竹。
沈青竹走上前,他走进手电光的范围内,一步步走到了壮汉的身边。
壮汉见他完全不受那手电光的影响,便猜到自己如今这样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之人。
“你、你是什么人?!你和林七夜是什么关系?!”情报中没有拥有这种禁墟的人,想必只有那位双神代理人,才会有这样恐怖的能力。
沈青竹嗤笑一声,凑近他,一把捏住了他晃来晃去脑袋,将他原本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什么七夜八夜,老子不认识,倒是你这个丑八怪,脑瓜子长得挺熟了,该摘了。”
说完,在他的惊叫声中,彻底将他变成了一尊石雕,一把捏爆了他的头!
“嘭!”
碎屑飞洒,飘扬了一地。
李贾李亮几人震惊地望着他。他们几人是从来没见过沈青竹这个能力的,此刻见到这样的场景不由得都愣住了。
“沈哥你.......”现在想想,刚才那个壮汉雄浑的气息,似乎是.......川境?
“现在,立即回去。”沈青竹沉声道,津南山还有其他古神教会的人潜入,他们只有和教官等人在一起,才是安全的。
“那你呢?”李亮下意识问道。
沈青竹抬起手,林间的风呼啸刮过,如尖刀刻骨。众人清晰地看见他手中的粉末被风吹散,又被大雨打落,在地上与泥土混在一起,变成了一摊烂泥。
“时间不早了。”唐婉茹道,她朝着沈青竹抬手示意。沈青竹立即快步上前,回卧住她。
“我们能保护好自己。”他对李亮道,“你们也要保护好自己。”
李亮似乎隐约预感到了什么,但他没说出口,而是认真看了沈青竹一眼,哑声道:“还会再见的对吗?”
沈青竹与他对视,微微颔首,“保重。”
“.......保重。”
同一时间,驻扎点。
闭目坐在树下的林七夜猛地睁开了眼:“不对!这山里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婉茹,婉茹的气息,竟陡然从他的感知中彻底消失了!
.......
一天后。
经历了一整天动荡与混乱的津南山彻底平静了下来。西侧山顶上方的虚空之上,一道人影从中走出。
他穿着华贵的燕尾服,一袭长发束在身后。
“两股投影的气息,都是在这附近消失的。”呓语低头看着脚下的土壤,目光似乎能穿透厚重的土层。
两具分身的灵魂均被磨灭,而令他在万里之外的教会中仍感受到一阵心悸的,是其中那具派去找唐婉茹的。
自站在这片土地上的一刻起,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嘶吼与哀鸣仿佛仍旧被风声裹挟,在耳边回响着。
“她究竟做了什么?”呓语呢喃着,伸出手将掌心贴在地面,缓缓闭上了双眼。
“哒、哒、哒......”有人的鞋子踩在了干燥的泥土上,正向着这边缓缓靠近。呓语正要睁眼,却感觉上下眼皮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般,无论如何也无法睁开。
眼前一片漆黑,他心中大惊,但凭借敏锐的五感,已朝着来人的方向摆出了一个防备的姿势。
“是谁?你做了什么?”他表现得似乎还算冷静,但具体冷不冷静只有他心里才清楚了。
在这种看不见,只能靠听来辨别危险的时候,空气中的每一缕气流仿佛都透着危机。
对面没有动静,他能够确定,来人正站在距他几米开外,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那种打量的目光冰冷、贪婪,犹如实质。
还不等他有所动作,一声呢喃声在他耳边炸响!
那一瞬间,他耳根一麻,全身汗毛倒竖!强烈的惊惧与危机感直冲天灵盖,让他几乎是本能地弹射退开!
待退出他以为的足够远的距离,刚才耳边那句话才后知后觉灌入他的脑海。
她说:“第二个测试来了。”
是她!这个念头率先炸开。
随即才反应过来什么是第二个测试。在那日,她说:“礼尚往来,你们也该通过我的测试,才有资格向我发出邀请。”
.......这个记仇又偏执的疯子!
“这是什么能力,你想做什么?”呓语不动声色,掌心已然蓄力,待确认方位,凭他海境的实力,即便杀不死她,也有把握将她重伤。待到解决眼睛的问题,再将她变为信徒,将这能力收为己用。
他算盘打得响,对面却并不接招。在他看不见的周围,无数黑色迷雾已经逐渐向他靠拢。它们将他围在中间,像在圈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下一秒,呓语发现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第二个测试叫“天黑别闭眼”。月黑风高,这山里可走不得夜路。我依旧给你2次机会,只要你能猜到我现在站在哪里,我就放你走,好不好?”
好什么好,她话说的好听,可如今呓语哪里能看得见!他自己不知道,那一对眼皮已然石化,变成两片死物牢牢地依附在眼珠之上!
沈青竹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他,在记忆中,他在这个人手下伏低做小数年,才终于找机会替他的兄弟们报仇。如今重来,这一次,也要让他尝一尝身在地狱的滋味。
“刺啦——”
他背后的衣服被一阵力量撕开,一对五色双翼在他身后缓缓展开,华光溢彩,美轮美奂。与他那双渐渐染上灰意的双眸形成鲜明的对比。
“呓语。”
呓语这才惊觉周围竟然还有另一人。他立即仰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你是谁?刚才是你出的手?”
他定了定神,眼睛上的感觉太诡异,时间一久,他甚至隐隐觉得眼珠都变得僵硬起来。他放缓声音,摆出谈判的口吻:“只要你现在收手,我古神教会承诺给你所有想要的。”
那道声音自半空中响起,冷酷又嚣张:“嗤——就这?我是你大爷。”
......
数日后,古神教会。
第七席推开大门,缓步走入大殿内。她身旁是第三席和第九席,三人正巧在殿外遇见,便一同入内。
殿内很安静,三人走在路上,第七席打破沉寂开口道:“第三席,你怎么到处都带着你的狗?今日可是前十席难得一次的聚会,在呓语大人面前,可不要出什么纰漏才好。”
她的话听着难听,却是好意。但第三席沉默不语,并未搭腔。
第九席见气氛有些尴尬,开口缓和道:“哈哈,不知道大人此次召集是有什么任务。说起来,教会好似许久未有过这样召集前十席到场的时候了。”
“......谁知道呢。”第七席“嘁”了一声,不痛不痒地回道。三人一时间沉默下来,只有脚步声与狗爪子在地板上的摩擦声回荡在殿中。
突然,第三席感觉手上一紧,顿住了脚步。他低头看向走在身旁的大狗,只见它转身看向身后,一动不动。
“怎么了?”另两人见状也回望过去,可他们身后是一片漆黑又空旷的长廊,并没有什么东西。
第七席冷笑一声,“我就说别出纰漏,走吧,我们来得已经算迟了,别让呓语大人久等了。”说着便直接朝前走去。第九席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第三席仍在原地注视了黑暗片刻,见确实没有东西出现,才缓缓转身拉着狗朝前走。
几人都没注意到,在走廊深处,一条巨大的,覆盖着黑色鳞片的尾巴一闪而过。鳞片与地板摩擦的声音,与那狗爪子发出的声音,甚至有细微的相似。
没多久,三人便来到了正殿。推开门走进去,却发现殿内空荡荡的,只有主位上坐着人。那人背对着他们,看背影正是呓语。
三人面面相觑,默契地上前行礼。
“呓语大人。”
呓语没有转身。他模糊地“嗯”了一声,像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古怪呜咽,随即拉长了声音缓缓道:
“......是你们,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