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岚，我想和你谈谈。”
他和云岚之间的氛围，在蒙恩的营地外时就已经变得古怪。
明明没有发生传统意义上的争吵，但他们的气氛却称不上和谐。就连蒋泠泠这个不明真相的局外人，都能察觉到两人间存在着一丝微妙的尴尬。
云岚没有错，江聿初明白是自己的问题，他并不打算逃避。
看向他处的目光淡淡回笼，在江聿初这话说出口后，云岚终于愿意用正眼看他。
她没有应答，但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对江聿初来说已经是一种默许。
“刚刚的事，我知道是江时也先招惹的你，是他做错在先，”眸光微微暗下，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哑声道，“但是你不该用那样的手段去惩罚他。”
话一出口，江聿初就后悔了。他移开眼，不敢去看云岚的表情：“你该知道，如果刚才他真的杀了蒙恩他们，他醒来之后一定不会原谅自己，也不会原谅你。”
“云岚，我不想看到你们兵刃相向。”
江聿初越说越没底气。
以云岚的武力值来说，江时也算什么东西。江书砚她都不一定放在眼里，更别提只有六阶的江时也。
要是江时也真的对云岚生了杀意，江聿初敢说，在江时也打算出手的瞬间，他的心脏就会停止跳动。
江聿初这话看着是站在两方中间，实际却是偏向了江时也。
云岚依旧一言不发，江聿初微垂着头，视线落在半步前的地面：“我很抱歉，明明知道不该用人类社会的规则去约束你，但我还是这样做了。”
“云岚，我...”
后面的话哽在了嗓子里，任江聿初怎么张嘴也说不出口。心跳得越发沉重，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厌恶即将脱口的事。
他的犹豫和为难被云岚尽收眼底，江聿初看着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实际思绪却比散落的麻线还要杂乱。
云岚已经感知到他的想法，眼尾扬起浅浅的弧度，她少有地在两人相处时露出那副虚假的笑容：“在我面前不需要有顾忌，想说什么直接说就好。”
“刚刚你为什么没有让江时也杀了他们？”犹豫再三，嘴边的话换成疑问，他还是没有直接说出心底的想法。
江时也和高言蹊的实力不分伯仲，在高言蹊有所顾忌的情况下，她根本不可能从江时也手上讨好。但最后江时也却“输了”。
场中唯二的“观众”都看得出来，云岚最后还是留情了。
至于原因，江聿初心里隐约有猜测，但他不敢肯定，只能期望从云岚那儿得到答案。
“你希望江时也杀了他们吗？”云岚不答反问。
“你知道我真正想问的不是这个。”
“那你希望听到怎样的答案呢？”对上他眼中的认真，云岚眼尾的弧度更深了，“‘因为你想他们活着’，这个答案满意吗？”
语调带着淡淡的笑意，她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柔，让人辨不出她话语的真假。
江聿初却是知道，她的话是真的。即便可能不全是因为自己，但他的的确确在她的“理由”当中。
眼中光芒明灭，江聿初只觉得胸口闷得厉害。垂在两侧的手稍稍握紧，开口时，他的声音似乎哑了三分：“云岚...你回迷城吧。”
“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了，但如果你因为我才离开的迷城，那么云岚，请你回去。”
江聿初不知道云岚听了这话是什么感觉，但他觉得自己快要裂开了。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一般，闷闷地疼。喉间哽塞，连多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四周的声音几近消失，江聿初清楚地听着自己那明显不正常的心跳声。把脑袋偏过一侧，他更加不敢去看云岚了。
他没有任何责怪云岚的意思。他和她都明白，人类的事与云岚无关，她不帮着丧尸对付人类已经是万幸。
但她对人类而言，终究是隐患。
江聿初不怪她不出手救人，但看到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江时也玩弄在股掌中，操纵他对高言蹊和蒙恩一行下手。身为人类的一员，江聿初本能地觉得胆寒。
她本就是恐怖的化身，如果放任她这样的存在进入联盟，要是联盟里哪个不长眼的招惹到她，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以上这些，本该才是江聿初最担忧的事。
但事实上，他比自己认为的还要信任云岚。心底深处有道声音告诉他，云岚不会做让自己为难的事。
偏偏也正是这道声音，让江聿初做下了“让云岚离开”的决定。
他无法容忍自己成为她的拖累。
云岚是丧尸们的王，是现世最强大的存在，这样的她不该被任何人或事束缚。
她可以游戏人间，遇上人类或丧尸可以依据自己的心情杀或放，不会因为顾及他而做出违心的选择。
蒋泠泠说，云岚救了当时留在建筑里的女人们。江聿初很聪明，虽然没有听清蒋泠泠后面的判断，但他同样猜出了云岚的真正意图。
她不喜欢人类，却因为他出手救了人类。
同样的，她明明操纵了江时也，却因为知道他会为难，便将自己的委屈用一句“输了”简单揭过。
江聿初从来不希望自己成为困住她的理由。
而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那一丝他和云岚可能会成为敌人的可能。
就像今天，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江时也杀了蒙恩他们。
所以如果到最后，高言蹊有落败的趋势，他会毫不犹豫出手协助，杀了江时也。
但一旦事情到了那个地步，他和云岚之间的立场就变了。
一想到那个可能，江聿初心口开始钝痛，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不顺畅。
他想扼杀那个可能，所以即使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难受，但他还是说了出口：“云岚，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回迷城。不要跟我们回联盟了，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话音落下后，是长久的安静。
也许时间没有过去很久，地上的秦磊没有半点反应，屋外的b13小队和其他人也没有传出动静。
但在江聿初的感知里，流逝在这方空间的时间格外漫长。
他在等，等云岚的回复。可漫长的寂静中，他没有等来任何东西。
就在他忍不住移眼，想要偷偷瞄一眼云岚此刻的表情时，他猝不及防地撞入了那双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