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蒂的指尖在管道阀门上轻轻划过,金属的凉意让她稍微定神。
“凯尔希教会了我许多......”
她低头看着掌心磨出的茧子,那里还残留着弩弦的勒痕。
“是的,甚至包括如何战斗。”
“很可惜,我并不算她最好的学生。”
海蒂自嘲地笑了笑,脖颈的绷带被动作牵扯,渗出一小片暗红。
“一直以来,我能帮到她的很有限。”
“但是,我会尽我所能地与罗德岛一起战斗,就像我与自救军一起奋战一样。”
她的目光扫过身后的市民们,那些曾经握纺织机、修仪器的手,此刻都紧握着临时削尖的钢管。
洛洛突然按住洛克十七的操作板,屏幕上的红点正密密麻麻地朝这边聚拢。
“...... 又有一队萨卡兹士兵在靠近。步伐很重,像是带了重盾。”
无人机的扩音器里传来可露希尔急促的呼吸声。
“是的,我也不想扫大家的兴...... 但局势非常紧张。不止一队...... 呃,看样子,整个工厂里的萨卡兹士兵都在赶过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动了蚁群。”
博士却只是平静地望着监控屏幕上闪烁的警报灯,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他们知道厂房失控了。”
“是的,博士,大家尽力了。”
海蒂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纺织车间的传送带缠住了三队守卫,蒸馏塔的蒸汽也烫伤了不少人,但只能争取到很短的时间。”
她走到博士身边,指着地图上被红圈标注的区域。
“所以,我需要您尽快想出一个脱困方法...... 那里是反应炉的核心区,一旦被包围,我们连谈判的余地都没有。”
“等等,我们的同伴马上就到。”
博士突然抬手,在战术板上划出一道向东的箭头。
海蒂愣住了。
“同伴......”
“他已经在东侧入口了。”
博士的指尖在屏幕上轻点,那里的监控画面正剧烈晃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撞击大门。
“...... 他?”
海蒂的眉头拧了起来。
“是只有一个人吗?还是一支小队?”
她抓住博士的胳膊,语气急切。
“博士,曼弗雷德训练的萨卡兹士兵很难对付,他们可能藏在通风管道里,或者伪装成巡逻队...... 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无人机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大家,我...... 我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太奇怪了,前面的萨卡兹打了起来...... 咳,我是说,他们和别的萨卡兹打了起来。”
“等等,那是...... 萨卡兹雇佣兵?”
可露希尔的声音里满是困惑。
“他们穿着黑色铠甲,袖口有狼头徽章,正砍倒了曼弗雷德的正规军!”
海蒂的瞳孔骤然收缩。
“...... 是那些古怪的雇佣兵。他们中的一个,下午似乎帮了我们一把。”
“萨卡兹雇佣兵?”
洛洛猛地抬头,胸口因激动而起伏。
“不,他们不能信!下午的时候,就是他们抓走了比尔...... 咳咳!我......”
“洛洛,别激动。你的伤不轻......”
自救军战士连忙扶住她,她肋下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
“我没什么,但比尔就不一定了!”
洛洛的声音带着哭腔。
“队长,你必须跟他们说清楚...... 那些雇佣兵和曼弗雷德是一伙的,他们只是在演戏!”
费斯特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转向海蒂。
“...... 海蒂女士,你说萨卡兹雇佣兵帮了你,他们具体做了什么?”
海蒂闭上眼睛,回忆着下午那个戴着半边面具的萨卡兹。
“他们仿佛是想向我传递一个信号......”
她的指尖在空气中虚划着,像是在描摹那个奇怪的符号。
“但我不确定......”
..................
号角的靴跟在龟裂的地面上碾出细碎的声响,指腹在袖中手弩的扳机上磨出热意。侧门的阴影里,蔓德拉的军靴正缓缓陷进地面,她脚下的水泥地像被雨水泡软的面包,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松软。
深池士兵的步枪在掌心发颤,枪托磕在突起的石棱上。
“这些维多利亚士兵...... 要杀了他们吗?”
罗本的钢刀在掌心抖得厉害,刀刃映出他充血的眼睛。
“该死的深池!我一定要...... 为大提琴报仇!”
他的靴底突然被地面弹出的石刺划破,鲜血瞬间浸透了布料。
“长官,您怎么不动手?”
深池士兵转头看向蔓德拉,却见她正盯着号角的袖口,指尖在空气中划出诡异的弧线 —— 她脚边的碎石突然悬浮起来,像一群待命的蜂群。
蔓德拉的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指尖猛地向下一压。墙角的砖石突然崩裂,几块人头大的石块带着呼啸声砸向罗本,却在半空中被号角用剑挑飞。碎石溅在罗本脸上,他这才看清,蔓德拉的指甲缝里还嵌着未干的泥土。
“号角!你为什么要拉着我?”
罗本猛地甩开号角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你难道忘了,我们有多少兄弟死在他们手上?”
号角的指尖深深掐进罗本的胳膊,目光死死锁住蔓德拉的手腕。她记得太清楚了 —— 在施放源石技艺之前,深池术师的手会先按向地面。就是那双手,那根缠着石链的法杖,让大提琴永远留在了坍塌的隧道里,还有许多其他维多利亚士兵,他们的骸骨至今还嵌在伦蒂尼姆的城墙里。
袖子里的手弩已经上弦,金属机件的冰凉透过布料渗进皮肤。只要蔓德拉的手指有一丝按向地面的迹象,她就会立刻扣动扳机,让弩箭穿透那只布满土渍的手掌。
又或者...... 直接就这样扣下去,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趁那些悬浮的碎石还没形成攻势,让这场对峙提前结束。
她在蔓德拉的眼睛里看见了一模一样的想法。那双灰绿色的瞳孔里翻涌着残忍的笑意,像在说 “你敢动一下试试”—— 地面下传来的震动越来越清晰,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土层里苏醒。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的腥气,远处的枪声和爆炸声突然变得模糊,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的较量。蔓德拉的指尖离地面越来越近,号角的指腹已经扣下了半分扳机。
罗本的钢刀 “哐当” 掉在地上,他突然意识到,这场对峙里,谁先动,谁就输了。但他更清楚,谁不动,谁就会被从地底钻出的石笋刺穿胸膛。
地面的裂缝正以蔓德拉为中心向外蔓延,像一张不断扩张的蛛网。号角的喉结剧烈滚动,手弩的扳机在掌心发烫 —— 她知道,自己随时可能做出选择,无论那选择是让弩箭破空而去,还是被突然升起的石墙永远困在这里。
“怎么回事?南区炸了?”
一名萨卡兹战士撞开变形的铁门,铠甲上的铆钉被爆炸冲击波震得松动,发出 “叮当” 乱响。
“你是说,整面墙都炸开了?这只有可能是从里面...... 该死!那些躲在暗处的老鼠终于忍不住了!”
他猛地踹了一脚旁边的铁桶,桶身撞在墙上发出刺耳的轰鸣。
“走,快去支援 —— 要是让曼弗雷德将军知道南区失守,我们都得去喂源石虫!”
东侧入口的断墙后,达格达正用布条擦拭钢爪上的血污,突如其来的爆炸声让她动作一滞,烟尘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她抬头望向火光冲天的南区,眉头拧成一团。
“...... 这是撤退的信号?”
摩根靠在断柱上大口喘气,头盔的护面被劈开一道裂缝,渗出血珠顺着脸颊滑落。
“呃,博士没跟我提起过......”
她抬手抹去眼角的烟尘。
“不过这些萨卡兹士兵跟疯了似的往南区跑,都退下了,我们的牵制任务是不是算完成了?”
“你们先走吧。”
低沉的嗓音突然从瓦砾堆后传来,像一块冰投入滚油。摩根瞬间战斧横举,斧刃在月光下闪着寒光;达格达的钢爪 “噌” 地弹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 谁?”
摩根的声音里裹着杀气。
“滚出来!别装神弄鬼!”
一道身影从断裂的横梁后缓步走出,深蓝色披风扫过地上的碎玻璃,发出细碎的声响。他手中的短匕还在往下滴着血,在地面汇成蜿蜒的小溪。
“你是罗德岛的......”
“接下来的任务,由我接手。”
那人抬手打断她,目光越过两人肩头,落在远处溃散的萨卡兹队伍上。
“你们的牵制很到位,剩下的路,我来走。”
侧门阴影里,深池士兵拽着蔓德拉的胳膊,声音因激动而发飘。
“长官,萨卡兹撤了!这是老天爷都在帮我们啊!我们是趁机冲进去夺反应炉,还是绕去后门端了维多利亚那群杂碎的窝?”
蔓德拉的指尖在地面划出弯弯曲曲的石痕,那些石痕突然像活过来般抽搐了一下。南区的爆炸声让她瞳孔骤缩,灰绿色的眸子里翻涌着惊疑。
“......”
地面传来持续的震颤,仿佛有巨兽在土层下咆哮。蔓德拉猛地收回手,悬浮在她身侧的碎石 “哗啦” 砸落,在脚边堆成小小的石堆。
“我们走。”
“走?去哪啊?”
深池士兵急得直跺脚。
“现在闯进去,正好能捡个现成的便宜!”
“去北区。”
蔓德拉的声音像淬了冰,转身时军靴碾过一块尖锐的石片,石片瞬间碎成齑粉。
“萨卡兹退得太急,像是在怕什么。南区的爆炸...... 反抗军没这本事弄出这么大动静。”
她抬头望向制醇厂中央那座摇摇欲坠的水塔,塔顶的灯光忽明忽灭,像只濒死的独眼。
“有人在背后耍花样。去北区看看,到底是哪路神仙,敢动深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