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外的烈焰如狰狞的巨口,将夜幕啃噬得千疮百孔。在这片由恶意淬炼的火光中央,身披残破王袍的萨卡兹身影剧烈震颤,他的怒吼撞碎燃烧的帐幔,震落的火星如同泣血的星辰:
「又被背叛了!他们撕毁协约,突袭了非武装营地!那些是拖家带口的平民,不是战士!」
他突然揪住染血的银发,指节深陷头皮,喉间迸出的字句混着焦烟。
「为什么要烧死我的妻儿?为什么萨卡兹的孩子要被剁成肉酱?我们只想找片不被诅咒的土地活下去 —— 就因为我们是萨卡兹吗?!」
阿米娅的泪滴在火舌中爆成白雾,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灰烬轻颤。
「就因为我们是感染者吗?」
记忆里的火焰骤然翻涌成青黑色,萨卡兹君王转身时,独眼龙罩下渗出的不是血,而是与火焰同色的怒火。
「我们何曾烧过平民的村庄?何曾把孩子串在枪尖?他们恨我们 —— 无理由地虐杀、背信弃义,用更大的罪恶掩盖肮脏!」
他的质问如生锈的钥匙,拧开阿米娅意识深处的锁孔。
「这是权力的玩弄,还是刻在骨髓里的恶毒?他们该恨的是我们,还是把大地变成炼狱的自己?」
话音未落,他猛地拔出插在血泥中的长剑 —— 剑身被黑青二色浸透,每道纹路都在渗出怨毒的气息,那重量顺着记忆的脉络压上阿米娅的肩头。
「我恨他们吗?」
胸腔里炸开的不是答案,而是燎原的愤怒。这怒火灼烧着萨卡兹的底线,冲垮阿米娅的心智壁垒:憎恨连仇恨都杀不死,浇灌恶意的土壤怎能开出和平之花?但这怒火不同 ——
「就算不报复、不诅咒,我也有永远愤怒的权利!」
萨卡兹将剑刃抵在喉头,青色火焰在他瞳孔里疯狂燃烧。
「他们若没想过结局,就不该挥下屠刀!」
随着吼声落下,营帐外的橙红烈焰竟诡异地褪成青芒,火苗畏缩着蜷成毒蛇形状。他扬起长剑,蓝黑色气焰顺着剑脊滑落,在地面烙出卡兹戴尔的破碎王冠:
「若大地逼我永握武器,那我就用这把剑劈开一切 —— 带给背誓者,带给所有麻木的人,也带给我自己!」
阿米娅知道,这位君王在屠尽背叛者后,用同一把剑刺穿了自己的心脏。那把浸染怒火的长剑化作飞灰,却在她灵魂深处留下永不熄灭的烙印。此刻更多记忆如淬火的铁水灌入意识:
「拔刀之招,当破即破。」
「泪锋之招,当断即断。」
「泪锋之剑,当弃即弃。」
「云裂之剑,当立则立。」
时代的洪流在思维中奔涌,那个萨卡兹的结局算不上救赎,却让阿米娅猛地睁开眼。她看见陈举剑的怒影,看见塔露拉周身翻涌的业火,更看见自己掌心悄然凝聚的黑青双色光刃 —— 这把承载着千年愤怒的剑,不该只属于过去。
当青蓝色的焰苗从她指缝间窜出时,记忆中的阿米娅握紧了那柄由记忆与怒火铸成的长剑。剑身在虚空中划出半轮残月,刃口凝结的不是血,而是萨卡兹君王未竟的咆哮,以及所有在烈焰中悲鸣的灵魂回响。
阿米娅垂首立在焦土中央,发丝间的黑色纹路如蛛网般收缩。当她缓缓抬臂时,食指上那枚刻着卡兹戴尔图腾的戒指突然震颤,黑曜石材质的戒面渗出缕缕黑烟,在掌心聚成旋转的漩涡。
下一秒,戒指如承受不住压力的琉璃般轰然碎裂!飞溅的黑曜石碎屑尚未落地,阿米娅的蓝瞳已被猩红浸染,身后土地发出沉闷的爆裂声 —— 三根缠绕着源石结晶的漆黑台柱破土而出,柱身刻满扭曲的萨卡兹符文,顶端镶嵌的菱形黑曜石正与她破碎的戒指遥相呼应。
更惊人的变化在她身后展开:暗紫色的能量流如活物般汇聚,凝出巨大的倒三角图腾,尖端垂落的光带勾勒出卡兹戴尔王冠的残片。而在她身前,第四根台柱伴随着硫磺味的浓烟升起,柱顶凹槽中赫然插着一柄半露的长剑 —— 剑柄缠绕着褪色的银链,剑格处镶嵌的红宝石正渗出与她瞳孔同色的血光。
阿米娅的指尖抚过冰凉的剑身,触碰到的瞬间,所有台柱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共鸣。她深吸一口气,掌心的黑纹与剑身上的诅咒纹路剧烈共振,随着一声沉喝,手臂肌肉暴起青筋,将那柄沉睡千年的长剑猛地拔出!
出鞘的锐鸣撕裂空气,剑刃上流淌的青黑色火焰瞬间点燃周遭的焦风。
剑刃脱鞘的瞬间,青黑色火光如火山喷发般炸裂。阿米娅身前的玄黑台柱与背后悬浮的倒三角图腾轰然崩碎,化作万千流淌幽光的符文,如被震碎的星核般迸溅。
那些刻着萨卡兹血泪的咒文尚未落地,便已融入她足下骤然亮起的棱形红阵 —— 符文阵边缘腾起跳跃的火纹,每道棱角都迸射着细小的黑色闪电,在焦土上灼烧出冒烟的卡兹戴尔古印,宛如大地被撕开的血口。
猩红第二次吞噬阿米娅的瞳孔,握剑的右手突然爆发出蛇信状的黑芒。细密的黑色纹路如毒藤般顺着腕骨疯长,瞬间爬满整条手臂直至肩头,在撕裂的衣袖下绽开暗紫色的能量脉络,每道纹路都随着心脏搏动而突突震颤。
她手腕猛地翻转,青黑剑刃在空中划出银弧,刃面骤然崩开一道血色裂痕 —— 那纹路像极了濒死者的脉搏,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渗出温热的血珠,在剑脊上聚成蜿蜒的血河。
当反手剑势转为正手的刹那,周遭焦风突然凝固成琥珀。三道腕粗的黑色闪电自符文阵角轰然劈下,在她周身交织成噼啪作响的电网,电弧扫过之处腾起硫磺色的浓烟,将断壁映成炼狱般的橙红。
她静立于符文阵眼,破碎的黑曜石戒指在脚边泛着鬼火般的幽光,而那柄饱饮千年怒火的长剑垂落身侧,剑刃上的血色裂痕与她瞳孔中的凶光彼此呼应,在燃烧的废墟间勾勒出一尊浴血的战神剪影。
远处 \"塔露拉\" 的火焰陡然一暗,科西切的暗影在瞳孔里如惊涛般翻涌 —— 他看见阿米娅肩颈处的黑纹正与剑身上的诅咒符文共振,崩碎的图腾残片在她背后重新聚成半透明的战旗,旗面燃烧的并非火焰,而是无数感染者的血泪凝成的哭嚎文字,每个字符都在焦风中发出凄厉的尖啸。
“...... 剑......” 陈的声音被焦风揉碎,赤霄剑在掌心震颤着共鸣。
“塔露拉” 周身的火焰骤然萎缩,科西切的暗影在她瞳孔里剧烈翻涌。当看清阿米娅手中那柄流淌青黑火光的长剑时,她燃烧的睫毛下渗出难以置信的惊惶 —— 那剑刃上跳动的血色纹路,分明是卡兹戴尔王室秘传的 “怨火铸魂” 之术。
“从编织命运的纺锤,变成割裂现实的利刃......”
她踉跄后退半步,熔岩般的发丝垂落眼前。
“能量总量未变,形态却完成了王血转化...... 是真的。”
火焰在她喉间发出噼啪爆响。
“真货。卡特斯,恭喜你。你不是什么碎片,不是实验品,不是模仿者。”
她突然发出混着硫磺味的狂笑,左脸的科西切暗影与右脸的塔露拉真火疯狂撕扯。
“你是如假包换的萨卡兹君主...... 是人类之敌。”
阿米娅将剑尖垂向焦土,剑刃上的血色纹路随呼吸明灭。她抬起头时,猩红瞳孔已褪去大半,只余下边缘燃烧的幽光。
“站在你面前的,是感染者阿米娅。”
黑色闪电在她周身噼啪炸开,震落的碎石砸在剑脊上迸出火星。她握紧剑柄向前半步,棱形符文阵在脚下爆发出刺目红光。
“一个...... 要让这片大地听见哭声的人。”
废墟深处突然传来地层断裂的轰鸣,陈惊见阿米娅肩颈处的黑纹正与剑身咒印连成一体,那些崩碎的图腾残片在她身后聚成半透明的王座虚影,座垫上镶嵌的并非宝石,而是无数感染者的血泪凝成的水晶,每颗都在焦风中发出细碎的悲鸣。
“阿米娅,你这是......什么魔术?”
陈撑着赤霄剑的指节泛白,焦土的灼热透过靴底传来,让她有些恍惚。
\"我现在...... 脑子乱得像团麻。\"
阿米娅垂在身侧的长剑轻颤,棱形符文阵在脚下明明灭灭。
\"这个,现在应该不怎么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
陈突然提高音量,撕裂的警服肩章在火光中晃动。
\"事关尊严问题。为什么你拿着和赤霄几乎差不多像的剑?为什么你会我苦练了十几年的剑术?\"
少女的耳朵向后撇成飞机耳,紫眸里闪过惊慌的涟漪。
\"陈小姐......有这么严重吗?!\"
\"先不谈别的。\"
陈用剑尖戳了戳熔成琉璃的地面。
\"下次再说。这把剑,有多像赤霄?\"
\"你可以当它就是另一把赤霄。\"
阿米娅的指尖蹭过剑柄上的萨卡兹图腾,腕间的黑纹如心跳般起伏。
陈忽然低笑出声,血沫顺着嘴角滑落。
\"好,阿米娅。你记得我多少剑术?\"
\"全都记得。\"
阿米娅的回答快如闪电。
\"你挥剑时的气息流转,剑刃破风的角度,甚至......\"
她突然顿住,耳尖泛起绯红。
\"我看在眼里,我从你的心里发现的,我全都记得。\"
\"......你从我心里发现了什么?\"
陈的目光骤然如剑,赤霄剑在掌心发出嗡鸣。
\"呃,陈小姐......不,不用担心。\"
阿米娅慌忙摆手,黑纹顺着手臂攀至肩头。
\"我只看了那些你希望我能学会的东西。\"
她猛地捂住嘴,剑身的血色纹路剧烈闪烁。
\"啊,陈小姐别这样看我!我能判别这些事情,唔,也真的没看别的。\"
穿堂而过的焦风里,陈瞥见阿米娅身后的王座虚影晃了晃,那些感染者血泪凝成的水晶中,竟清晰映出自己在近卫局演武场的倒影 —— 月光将她的身影投在青砖上,剑穗划出的弧线,正与阿米娅此刻握剑的姿态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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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无法因一次死亡而清算的悲伤,总是像丝丝缕缕的线,缠绕在我的肌肤上......博士,也曾忘记过去的你,是否能明白这份心情?
——絮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