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杏儿只是一直在翻阅后勤物资的清单,良久放下手中的纸页,叹一口气。
张诚捏着电文,久久不说话。
扶苏把目光转向张苍。
“蒙太尉西征万里,放逐匈奴于西海之西的不毛之地,此乃大胜!臣就安排奉常准备,迎接太尉大军凯旋而归!”张苍已经开始捋须子了。
张诚目光闪烁,这个张苍实在是个会做官的,难怪人家是三朝老臣呢!
“中尉,从此到西海,应该设置多少仓库?”张诚把脸转向韩信。
韩信展开地图,一一比量。最终还是摇摇头:“此去西海,万里之遥,按照千里一个国仓,最少要有十个……填满这些国仓,维持这万里之外的郡县,不知道要耗费多大力气!”
赵杏儿也苦着脸。
张诚沉默良久,轻声说:“如果有铁路,就好了!”
扶苏眼睛闪了闪。赵杏儿的手指却抓紧了自己的衣袍。
“秉直说说铁路的事情吧?”
“从陇西到月氏,3000里,如果这一段有铁路,两日夜可达。一辆蒸汽车昼夜不停,可以运送5000甲兵和随身武器。如果有四辆机车,2万军队两日可达月氏!”
“你为什么不说从长安直抵西海呢?”扶苏问。
“实在是……耗费太多!”张诚老老实实的讲。
“铁路耗费到底有多少?”张苍不解。
“造一条单轨铁路,一里地,要耗费钢铁八十万斤!”张诚说。“其它人工、材料耗费还不在内。从陇西到月氏,3000里路程……”铁路铁路,最贵的不是火车,而是修路,以当前的技术,这一条路,要修十年!财政压力空前巨大!
赵杏儿有一种现在就辞了职的冲动。
这个男人也不要了,太能惹祸了,谁爱要谁要!
“但是有这条路,月氏就永远控制在我们手里。有了月氏,大宛就算失去也能复得!只要能得到大宛,那么西海以东,就尽是秦土……”扶苏喃喃道。
“对吗?”扶苏轻声问。
大殿寂寂无声。韩信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的声音。那是多少钢铁?24亿斤钢铁?那又是多少铜钱?朝廷一年才能收到多少铜钱?
随着巩邑钢铁事业的发展,大秦钢铁的价格一再降低,去年已经降低到钢锭2个钱1斤的水平。这些铁轨所用的铁就要达到48亿钱,而铁路不光要用铁,还要有无数的枕木、石材,一些路段还要修筑桥梁,需要水泥,最重要的是,还需要无数人工投入!
铁路可比直道要昂贵多了。
可是,这三千里运兵,只需要两日夜,这个说法对韩信这样的人有太大的吸引力了。韩信两眼放光看着扶苏。
“赵卿?”扶苏轻声说。
“请陛下准许……”赵杏儿喃喃说。
“准许什么?”
“这个男人我不要了……”
“赵卿你在说什么?”
“哦……陛下,臣走神了,臣失言,陛下见谅。”赵杏儿满脸通红。
“赵卿,这个铁路,军国大事,还请赵卿测算一下,并设法调度财政,务必要建成这条铁路!”扶苏说。
“臣下无能……”一向刚强的赵杏儿终于觉得撑不住了,头直接低下来,砸到几案上,duang的一声。
坐在旁边的张诚连忙扶起来,给赵杏儿揉额头。
“你有毛病吗?你提什么不好,你非要这个时候提铁路?国家财政有多艰难你知道吗?好不容易聚拢起这么点钱,你们一个个南征北讨,军费不花钱吗?说是国家安全,行,为了国家安全我日夜不休,殚精竭虑,到处挪用,做了无数生财之计,好容易屯了点钱,还是靠着南北商税和桂林糖厂,今年才有一点点盈余,然后你非要蛊惑陛下修什么铁路!你消停点行吗?铁路……三千里铁路啊!要花多少钱?还是往月氏那个鬼地方!这条路除了运兵还能有什么用?能挣回来一个铜板吗?你要是说修长安到洛阳的铁路,三五年收回本钱,我就不跟你急了!你修到月氏的路!修修修,谁能搞来钱谁去修!这个计相我做不了!没本事做!我不干了!”
赵杏儿拳头如雨点一样砸到张诚头上,最开始的抱怨声音还小,到后来竟是越来越高!连宫门外候着的宫人们都隔着门向里张望,想看看是谁敢在陛下的大殿中如此放肆,想看一下圜阳侯赵杏儿是对谁在发脾气?
铁路是张诚谈过很多次的项目,赵杏儿对铁路的概念并不陌生,实际上也曾经私下做过推演,铁路能提高运力、降低成本,会产生很多商业机会,铁路是有利可图的项目,但是可惜耗资巨大。
大秦的社会体制,铁路只能官造官营,资金就只能从国库支用。就因为建国之初这几年,国库始终困难,所以赵杏儿虽然知道铁路这个项目,但是一直压着这个项目不动。
没想到张诚居然在这个小朝会上把这个项目翻腾出来了,居然要修的还是那条通往月氏的铁路!
大秦需要铁路的地方多了!月氏这条路是最亏的。这条路要修上十年,要沿线建设钢铁厂水泥厂,要雇佣无数工人!哪里来的钱?
这破计相,每天睁开眼睛就要花钱!这破事儿不干也罢!
连皇帝和张苍都变了脸色。没想到一个铁路,赵杏儿这么大反应!原来赵杏儿早就推演过,原来赵杏儿认为铁路居然还有挣钱的办法?
“赵卿,且慢!您刚才说,长安到洛阳的铁路可以挣到钱?”
“建成以后,运人运物,成本能比舟楫推车便宜一半,当日可以送达。靠运人卖票、运物收费,三五年有可能回本……”赵杏儿擦了擦眼睛。“陛下,去月氏的铁路没有那么多人要用,也没有那么多货可运,收不回成本的,建设最少需要十年!花费数十上百亿!财税人再努力,也堵不上这个窟窿。臣下知道陛下和淮阴侯都决心要建这条路,但臣下无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臣下请辞!”
韩信眼皮一跳。这铁路挺好,可是我还没表态呢,怎么就扯到我身上来了?
一直不吱声的张苍咳嗽了一声:“赵相不要急,如果只是钱的事儿,钱,老夫能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