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老张眼见三姐夫喝得有些多，急忙拦住，顾晚晚觉得下面的对话，一定是：
【你无情、冷酷，无理取闹。】
以及：【你才无情、冷酷、无理取闹。】
“三姐夫，人家小峰想去你们糖厂进货，可是你不让人家进的，要不我能今天特意安排让你们见面吗？”老张说了句公道话。
“啥？他不是推销饮料的？”黄国栋听见“进货”两字，酒醒了一大半。
“三姐夫，你是不是喝迷糊了？人家百乐的饮料卖那么好，小卖店都不够分的，去你们厂子推销什么？”
“什么？他是进货的？”
“三姐夫，小峰和晚晚是百乐的厂长，你当人家是业务员呢？”
黄国栋这回酒全醒了，他一直以为门口那两个穿军大衣的都是业务员。
“啥？厂长？这么年轻？”
国营厂子都是按资排辈，除非技术过硬，能力突出，要不只能靠念头熬上去。
像黄国栋三十七当上副厂长，就是因为技术能力强。
“黄副厂长，那天打电话的就是我，你也不听我说话，就给挂了。”
“我……我以为你也是推销的。”黄国栋的脸更红了些。
这下还真像六妹夫说的，是个误会，误会还大了。
“嘿，老黄，你看你。”老黄媳妇赶紧打圆场，“小峰，晚晚，你们别介意，我们家老黄就这样，也不问清楚。”
“哎呀，三姐，黄副厂长都是为了工作。”
误会解除，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黄国栋放下酒杯，喝了一大口水，朝秦峰和顾晚晚问道：
“你们百乐不是一直用糖精做饮料吗？怎么想用白砂糖了？这样成本不高吗？”
顾晚晚对成本更了解，说道：“黄副厂长，糖精虽然便宜，只是个化学的甜味剂，根本不能跟白砂糖比。”
“我们厂刚开始，确实考虑到成本问题，但现在厂子稳定了下来，想用好原料。特别是我们厂的儿童饮料，一定要用真材实料。”
这几句收到了黄国栋的心坎儿里，他对“百乐饮料厂”有偏见，也是因为他们生产的儿童饮料用的也是糖精。
但同时，他也知道，糖精和白砂糖价格差异巨大，小厂子为了利润，不可能添加白砂糖。
今天，“百乐饮料厂”竟然找上门，就是为了用白砂糖。
突然，黄国栋感动得有些想哭。
“好好好，真材实料好。那你们能进多少？”
“按照我们厂现在的生产进度，一个月大概七吨左右。”
“我们出厂价是七毛七分钱一斤，比零售价便宜八分，小峰，你看怎么样？”
这句话，黄国栋是对着秦峰问的，他也认识一些小厂子的厂长，基本上这种大事还是男人说了算。
秦峰正专心致志给媳妇挑鱼刺，被点到名字，抬起头，“啊？多少钱？我有一百一十五块钱。”
一百一十五，是秦峰现在钱包里的钱数，能买两克多一点点的金子。
“啊？什么？”黄国栋还以为自己喝多了，耳朵失灵了。
“啊，黄副厂长，你说货款的事啊。像我们厂进货的这种小事，都是我媳妇儿说了算。你问我媳妇儿就行。”
说完，秦峰头也不抬接着挑鱼刺去了。
进货？小事？
黄国栋反应过来，这厂子原来都是小峰媳妇说了算啊。
不过，他也懒得问谁说了算的问题。
厂里堆积那么多库存，他正愁没销路的事，“百乐饮料厂”就来了，真是瞌睡来枕头。
顾晚晚开始杀价，“黄副厂长，7毛7还是有点贵，七毛二怎么样？”
“这个价也太低了，咱们是国营厂和乡镇企业合作，这些价格都得通过轻工局定下来。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还真不是黄国栋找理由，出厂价可以略有浮动，但一次浮动五分钱，不用想，局里肯定不同意。
“那七毛五怎么样？我们厂现在打算将儿童饮料里的糖精全部替换成白砂糖，但明年打算将所有饮料的糖精都换成白砂糖。”
“全部？那用量是多少？”
顾晚晚一听这话，知道讲价有戏。
“我们厂房现在还在扩建，投产后产量可能会增加20-30%左右，估计一个月能用25到30吨吧。”
“啥？这么多？”
三十吨是他们积压在库房里的所有糖，这些糖是食品厂两个月的消耗量，“百乐饮料厂”竟然一个月就能用完？
“这是预计，真正生产时，还需要根据口味调整甜度，用量可能更大。”
糖精甜度那么高，换成白砂糖肯定要进行一段时间的调整。
“七毛二，一下子差了五分，肯定不行，七毛六还有可能。”
秦峰挑好鱼刺，将自己和媳妇两个盘子换了一下，突然抬头。“七毛四。”
黄国栋皱着眉看秦峰：“嗯？你不是说和你媳妇儿谈吗？”
“嘿嘿，讲价的事，谁谈都一样。七毛四。”
“不行，七毛五，我还能去局里打个报告。”
秦峰和媳妇互相看了一眼，装作为为难地点了点头：
“那行吧，嗐，黄副厂长，只能便宜两分，我的心好痛。”
黄国栋哼了一声，“你少来，两分钱？你当买一斤呢？少两分钱，你们厂一年就能省一万四千多块钱。”
秦峰嘿嘿一笑，“黄副主任，你数学真好。那我给你出一道题，要是一斤糖便宜三分，三百六十吨能便宜多少钱？”
“二万一千六，你想都不要想！”
“让我想想呗。”
“美得你。”
“你无情……”
“你才无情”
顾晚晚：你俩来真的……
一顿饭吃下来，秦峰和黄国栋已经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秦峰和顾晚晚是客，先下了楼，黄国栋和媳妇帮六妹和老张收拾，几个孩子玩疯了，也不想走。
下了楼，一阵小风吹过，酒精有些上头，秦峰眯着眼睛，看媳妇，越看越好看。
吧唧——
在媳妇儿脸上偷亲了一口。
顾晚晚吓了一跳，“峰哥，有人看见。”
“嘿嘿。”秦峰光笑不说话，见四下没人，用大衣裹住媳妇，抱在怀里。
半天，才又说道：“媳妇，你真厉害。”
“我怎么厉害了？”
“所有。”
秦峰心里清楚，没有媳妇就没有他现在的生活，也没有这么温暖的家。
“喝酒说胡话了。你酒量那么好，肯定是装的。”
现在才九点，顾晚晚怕有人下夜班回来看见，推开了秦峰。
“媳妇，你害羞的样子真好看。”秦峰是喝酒了，但还真没醉。“对了，媳妇，咱们俩得走回家了。”
现在没有什么酒驾不酒驾的，但媳妇总念叨：
【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司机一杯酒，亲人两行泪。】
他听媳妇话，喝酒坚决不开车。
顾晚晚伸手朝秦峰要车钥匙，“没事，峰哥，今天我开。”
“啥？媳妇，你会开车？你啥时候学会的？”秦峰的酒醒了一大半。
“我……市驾校……”顾晚晚发现自己说漏嘴了，急忙改口。“听说市驾校有个班，但他们只收大车司机的，我平时看你开车学会的。”
要是别人说秦峰肯定不信，但媳妇儿的话他是一百个相信，直接把车钥匙掏了出来。
这个点，路上没什么人，慢慢开就行。
两人朝停车的地方走去，突然，后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哎呀，行啊！你个老小子！在这看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