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这是在阴间流通的硬通货?”
“也不完全是,因为它的主要功能并不是在阴间流通,而是用于阴间向阳间流通,也就是阴间向阳间做大宗贸易时要用的一种高级货币。
也正因为这种跨界使用的特性,使阴金拥有阳间黄金不具备的功能和高得多的价值,懂得其中门道的人,自会视之为珍宝。”赵梦洁道。
“哦?长见识了。那它具备什么不同凡响的功能?”项骜道。
“可以给人延寿。”
项骜闻言一惊,遂道:
“延寿?延长人的寿命?”
“对,阳间人拿着这个可以和阴间做交易,给特定的人延长寿数,阴金的数目越多能买到的年岁也越多,一般一年起步,三年、五年的都有,我听过最多能买一纪的;而精细一些的也不是不行,像精确到时辰的我就见过一次,比如把将死之人的死期延后两个小时,只是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因为太少不值得做的话会没有接单的。
那个经理,我观察了一下,从面相上看他父母中有一个久病卧床,并且最近病情恶化的很快,用了最好的医疗技术也难以回天,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不超过三个月便得撒手人寰。
而我这块阴金,只要他找到合适的门道花出去了,至少能换回三年阳寿,并且是生活质量很高的三年,想去哪去哪儿,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可以尽情享受。
甚至还能选择死法,选择最舒服的静静去世,免遭病痛折磨。
正是因为这种属性,阴间才能用它在阳间换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赵梦洁道。
项骜听到这里表情没了最初的惊讶,反而忽的凝重起来,道:
“如果达官显贵们手里有这个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了?到了快要死的时候就弄上一块去续上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命,而若连死亡都不再公平的话,那这世道可真要糟的没法再糟了。”
“骜哥,我猜你第一时间会想到这事,不过你放心,阴间管事的那些也不傻,阳间要人人都不死,那阴间也就该被神涂郁垒两位巨神解散了;而且这种事注定只能小规模、偷偷摸摸的做,要明目张胆的搞,当‘大道’的规律是闹着玩的呢?玩过火了,到时候不管阴阳哪一界,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为了不引发严重后果,阴金在寿命购买上有非常严苛的限制,比如说不能超过这个人命中注定的上限,买来的这些,只是将因为各种不可控原因被损耗掉的寿数再拿回来,不是无中生有增加的。
比方说某人有80岁的命,但中间因为不可控的原因折损了10年,那这10年就是可以用阴金买回来的。
其次,每个人一生只能买一次,总额也不许超过一纪,十二年便为极限,还得是在符合第一条的前提下;那经理的父母还不错,本身损耗较少,已经逼近了自然阳寿的天花板,买了这一部分正好换个安好的晚年和安详的死法。”赵梦洁道。
这边点点头,回:
“如果这样的话,那还说得过去。只是阴间要用这种货币做买卖,想必从阳间换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大街货吧?”
“不,其实换的就是在你我看来很普通的一些东西。”
“嗯?阴间不太可能不知道阴金的珍贵性,那为何要用高级货币换低级货物?”
“因为阳间代表人界,和人界齐平的是天界和地界,而阴间则只是地界的一个子系统,一个负责具体事务的部门,换句话说,阴阳两界听起来是平起平坐的关系,其实不是,阴间的地位比阳间低得多,这也是为什么绝大多数鬼都怕人的原因。
这么说可能还不太直观,我问你个问题吧——骜哥,你有没有想过,活人给逝者烧纸钱,烧纸马香客这事里存在一个很反常理的兑换规则?”赵梦洁道。
项骜在这话说完之前便已经想到了答案,遂回:
“其实我小时候就纳闷过,活人用几块钱能卖一大兜的纸钱烧给那边,然后那边便可以当真金白银的花,还有什么烧个纸房子纸车到了那边也变成真的了,这种物质交换比例津巴布韦币换美元之间的差还夸张;那会儿我想的是难道阴间的物质丰富到了搞点纸就能做硬通货还能盖房子造车了?所以学姐你想说的是这个吗?”
“对,这里面的问题正出在我刚才说的阴间和阳间的地位区别上,好比非发达国家向发达国家出口只能卖木材、矿石这种原材料,且价格低廉。
但反过来发达国家向非发达国家出口用那些原料制造出的工业成品时,就可以把价格推的很高,这便是技术和产业带来的附加值。
阳间做的纸钱、纸马香客,对于阴间来说就是附加值很高的成品,阴间买阳间的东西,却得需要阴金这种相当于原材料的真金白银;然后换来的,则是在阳间看来很普通的物品。
倒是阴间至少有一点是比非发达国家强的,毕竟阳间的绝大多数人对阴间是充满敬畏的,但没几个强国会拿那些小国弱国当回事,包括国民也是如此。
骜哥,讲国际政治和经济学,你比我懂的多,我给你打这个比喻算是班门弄斧了,不过只要我说的够清楚就好。”赵梦洁道。
“我懂个什么,我只是没事瞎看而已,既不是科班出身也没有这方面的实操经验。”
“哪能说没有经验?你曾经可是常石最年轻的商业巨子。”
“可别,商业巨子这种名头我听了都感觉臊得慌,实在担当不起。”
项骜正说着,那值班经理就回来了,他小施一礼后笑容满面道:
“三位,请往内堂去,我已经与司贵通禀过了,他现在正好没事,可以谈谈。”
“有劳了。”这边起身回礼道。
等到了内堂,司贵正在品茶,看到两人一仙先是一愣,之前听经理说起过来者气度不凡,尤其是中间那个男人,但没想到竟到了如此程度,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于是心中了然之下又加了三分重视。
想着,他已起身,很正式的拱手道:
“诸位老板,生意兴隆。”
项骜知道这话不是简单的瞎客套,是当铺碰到上宾时才会说的一句用语,表示贵客登门有大生意做。
这属于一种比较委婉的夸赞,暗表来者是显达之人;而这边听得明白,遂马上也一抱拳,回道:
“本小利薄不敢当,您才是八方来财。”
此话也不是乱说的,等于把对方指着自己做大生意的皮球又给踢了回去,意思是我们到了你这儿让你来财了,你也不能让我们空手回去。
那司贵闻言知道这大汉是个行家,态度更加谨慎的同时还是先让座再上茶。
待各自品了一口,哪怕完全不懂其中门道的,也能喝的出这比刚才在大厅里喝的又高了起码两三个档次。
“我听经理说,您三位是想买敝店门前的一块砖?能说说是干什么用吗?”
“自有妙用,总之不会亏待了它,让它物有所值。”项骜道。
司贵知道这边不方便说,也不做准问,便话锋一转道:
“但三位有所不知,您说的那一块,或者说那一片砖吧,来头不小,《清明上河图》诸君肯定都知道,那上面有座桥,叫‘汴水虹桥’,砖就是桥头下的,历经千年辗转到了这里,要是换个别人,那可是得放到保护罩里好好保存的,眼下能铺在外面为世人所踏,已然是我们大东家慷慨,要买...我照直说了吧,大东家要缺那点钱白,还会斥巨资把它买回来吗?”
这话说的口气非常客气,可内容不用细品也知道是没有什么商量空间的,并且上来就搬出“金尊贵”的大老板站台,摆明了想说自己能做主也不做,你们有本事就找他问去,他说能卖我没有二话,找不着的话那还请从哪来的回哪去。
项骜组织了一下语言,准备再试探试探,只是话尚未出口,内堂的门被敲响了。
司贵说了声“进来”,开门的还是那个值班经理,后者道:
“打扰一下,您儿子来了,说找您有点事。”
前者一皱眉,道:
“说了多少次了,谈生意的地方不要乱来,这地方古物甚多,他本子本来就弱,随便走动没有好处!
告诉他,去家庙里等着,我马上谈完会给他回电话。”
值班经理有点僵硬的笑了笑,道:
“这次不是他自己来的,您夫人也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女声已经从敞开一半的门缝外挤进来了:
“老头子,你快来看看,儿子不太好啊,你赶紧想想办法!”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一个穿着得体但神情急切的中老年妇女出现在了眼前,身后跟着俩店里的伙计,他们一左一右,搀扶着中间那个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可面容极度虚弱外加憔悴的青年男子。
司贵也站起来了,他先朝着这边尴尬的咧了咧嘴,道:
“有点家事,让三位见笑了。”
“没事,您先忙。”项骜做了个请的手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