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的最后一声闷哼被风雪吞没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寒气裹着雪沫子钻进帐篷,将满地暗红的血渍冻成硬邦邦的冰壳。
萧破奴用靴尖踢开一具鞑子尸体,目光落在两个缩在角落、穿着汉军旗服饰的士兵身上——他们双手抱头,脸色比雪还白,牙齿打颤的声响在寂静的帐篷里格外清晰。
“说!前面据点里到底有多少人?”陈三将刀架在其中一人脖子上,刀刃的寒气让那士兵猛地一颤,连话都说不完整:“将、将军饶命!原本就九百人守着,可、可昨天来了个贝勒爷,带了一百护卫,现在总共有一千人!”。
另一人见同伴招了,也急忙磕头:“那贝勒爷是来巡查的,说这黑风口是要道,要多守些日子!他们的大帐篷在隘口最里头,还、还架了三架床子弩,就对着隘口外!”。
萧破奴眉头微蹙,没想到凭空多了一百人,而且还是鞑子贵族,可眼下天色已亮,雪地里的影子会越来越清晰,再拖下去只会暴露。
他抬手按住战刀,眼神冷得像崖上的冰:“老金,你带二十人绕到后山,把床子弩的弓弦砍断,别让他们有机会放箭;陈三,你带三百人从左侧摸过去,堵住大帐篷的后门,李满仓,跟我带剩下的人正面冲,争取一个小时内解决战斗!”。
天刚蒙蒙亮,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雪粒裹着寒风砸在盔缨上,簌簌声响里透着刺骨的冷。
萧破奴勒住脚步,掌心在战刀柄上反复摩挲——那刀柄被汗水浸得温热,又在寒气里泛出冷意。
他望着前方土堡的轮廓,夯土墙体上积着半尺厚的雪,顶端了望塔的火把只剩一点昏黄,几个鞑子守卫裹着油污的皮袄缩成一团,连脖颈都缩进衣领里,仿佛要把自己焊在塔架上。
“吱呀——”,远处松林传来一声轻响,是老金带的二十个斥候在拨开积雪。
他们裹着与雪地同色的披风,手里的手弩上了膛,箭簇裹着麻布,连弓弦都涂了蜡,每一步都踩在积雪最厚处,消去了所有动静。
很快,了望塔上的鞑子突然身子一软,像袋破布似的栽下来,落地时连雪粒都没溅起多少——是斥候的手弩穿透了他的咽喉,箭簇没入颈骨,连哼都没哼一声。
老金手一挥,斥候拿出专用装备迅速的爬上了土堡,这个土堡不是很大,占地也就是二十亩左右。
由于天气寒冷,夜间守卫并不多,斥候又悄悄杀死了七八人后,守卫已经全部被解决。
紧接着,土堡大门的门闩传来“咔嗒”轻响,两道木门被缓缓推开一道缝隙,老金从门后探出头,脸上沾着雪和血,举着染血的手弩比了个“妥了”的手势。
他身后的斥候正拖着两个守卫的尸体往阴影里藏,那尸体的眼睛还圆睁着,冻得僵硬的手指上,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肉干。
“冲!”,萧破奴低喝一声,声音裹在风里,却像惊雷似的炸在每个修罗卫耳边。近九百人瞬间动了,靴底裹着的麻布踩在积雪上,只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唯有甲片偶尔碰撞,在寂静的清晨里划出刺耳的锐响。
他们如同一股白色洪流,朝着土堡内院涌去,刀鞘贴着腿侧,弩箭搭在弦上,连呼吸都压得极浅——可就在前锋即将踏入内院时,土堡西侧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有敌袭!”。
是个起夜的鞑子兵,他光着屁股,只披了件单衣,裤腰带挂在膝盖上,刚拐过营房墙角,就撞见满院白影。
那鞑子兵的眼睛瞬间瞪圆,连冻得发僵的身子都忘了冷,转身就往营房跑,嘴里的叫喊刺破风雪,像针似的扎进每个人耳朵里。
萧破奴眼神一凛,右手闪电般抽出腰间军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咻”的一声,弩箭带着破风的锐响射出去,精准地穿透那兵的后心。
箭簇从胸口穿出,带着一团暗红的血,那兵的身子往前踉跄了两步,重重摔在雪地上,手脚还在无意识地抽搐,可这声叫喊已经像石子投进滚油里,炸开了营房里的鞑子。
“抄家伙!”,营房里爆发出粗哑的呼喊,鞑子兵的怒吼、兵器碰撞的脆响、皮靴踩在木板上的“咚咚”声混在一起,瞬间填满了土堡。
下一秒,营房的木门“哐当”被撞开,十几个鞑子兵光冲出来,有的手里攥着没穿好的皮靴,有的直接拎着弯刀,肩背和胳膊上的刀疤在晨光里泛着狰狞的光。
他们甚至来不及系甲绳,就朝着修罗卫扑来,眼里的凶光比寒风更烈——这些常年在辽东劫掠的鞑子,骨子里的凶残早刻进了骨头里,哪怕赤手空拳,也敢往刀刃上撞。
可他们刚冲出门,就撞上了修罗卫的军弩攒射。
“咻咻咻——”箭声密集如骤雨,三十张军弩同时发射,箭簇穿透空气的锐响压过了风雪。
冲在最前面的鞑子兵瞬间倒下,有的被射穿咽喉,鲜血喷溅在雪地上,冒着热气;有的被射穿小腹,肠子混着血淌出来,在雪地里拖出长长的红痕,又瞬间冻成暗红的冰壳。
后面的鞑子却没退,反而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冲,有个满脸是血的鞑子伸手抓住射来的弩箭,硬生生把箭杆掰断,嘶吼着扑向修罗卫:“汉人崽子,老子撕了你们!”。
“列阵!”,萧破奴长刀前指,声音里没有半分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三百锐卒立刻结成三排盾阵,第一排的盾手半跪在地,盾牌牢牢扎进雪地里,第二排盾手站在其后,盾牌与前排交叠,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铁墙,“哐当”的盾牌相撞声震得雪粒簌簌掉落。
后排的弩手半跪在地,快速装填弩箭,箭雨一波接一波射向冲来的鞑子,没有半分停顿。
两侧的刀手则如两翼展开,脚步踩着整齐的节奏,专砍鞑子暴露在外的侧腰——这是修罗卫在演武场练了千百遍的战术,哪怕在狭窄的土堡院里,也施展得丝毫不差,每个动作都精准如标尺,没有半分冗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