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的运气实在不佳,早年便因过失遭降级处置,虽后来死战得返第一序列,却在贵州之战中耗费过久,导致军功折损。
如今更甚——此一役伤亡惨重,牺牲者就不用说了,那些重伤员即便得益于夏军完善的战地医疗,仍难免有许多将终身残疾。
要知道夏军论功,绝非仅凭歼敌数量,而是综合各项评定。
眼下伤亡如此之大,即便以后不受惩处,战功也所剩无几! 周浩不禁心灰意冷,他想不明白,自己的运数何以差到如此地步。
赵猛同样在云南与山地异族作战,却何曾遭逢这般严重的损失?
周重德轻咳一声,温言劝慰道:“周将军不必如此自责。此一战我军并无指挥失误,大王英明,断不会因此问责的”。
周浩仍忧心忡忡:“但愿如此罢……唉,偏又赶上这个时候,真是时运不济……” 。
“周将军”,周重德打断了他的话,语气转而肃然,“当务之急,是持续推进战局,根据情报所示,这三万敌军实为广西精锐,尤其那五千狼兵——训练有素、斗志昂扬,必是狼兵中的尖刀”。
“你的意思是?”周浩强振精神,沉吟片刻后发问。
“我意是对俘虏进行整编,再征召部分异族,以异攻异”,周重德目光炯炯,“随后迅疾攻入广西,先取各大城池,再徐徐清剿散居异族”。
周浩眉头紧蹙:“这……怕是不妥。我夏军历来无此先例!” 。
“怎么没有?”周重德微微一笑,“山地师的主体,将军莫非忘了?大多兵员正是招募自白杆兵故地” 。
周浩眼中一亮:“你是说,招纳异族进入山地师?这倒可行”。
但他随即沉吟:“可山地师编制仅万人,若再扩招,须得大王允准吧?” 。
周重德摆摆手:“这批人不入正式编制,清剿异族本就有损耗,我们只需支付些许物资作为代价” 。
周浩顿时明了——说穿了,便是以物资驱使异族为他们扫荡山区,盐、酒、布匹之类,在大夏皆非贵重之物,总比牺牲将士性命为佳。
并非夏军惧伤亡,而是不值得,并且这些异族部队仍由夏军指挥,基层军官亦由夏军抽调,绝不致生乱。
至于这些异族士兵的最终结局便要看他们能否在惨烈的战事中存活下来了。
周重德看向周浩,目光沉肃,语重心长地说道:“周将军,你身为大王初代班底,一路走来,其实并未经历太大挫折”。
“就说这一仗,战场上生死伤残,本就难以避免。你瞧瞧我大夏的儿郎,即便伤亡如此惨重,可有一人面露惧色、有一句怨言?你身为三军主将,此时此刻,岂能沉溺于自身得失?”。
周浩闻言,心头猛然一震,是啊,他身为大夏军方最高层的统帅之一,更贵为伯爵,早已立于众人之巅。
如今却为一时战功计较,几乎忘了为将者最基本的担当——珍惜将士性命、承担战局责任。
他顿时清醒过来,眼下最该做的,是抚慰军心、探望伤员、布局下一步进攻,而不是在这里懊恼功绩折损。
想到自己起初不过是大王身边一名护军,说得好听是亲信,说得直白些,就是奴仆出身。
若非大王一手调教,授以兵法、委以重任,他怎能有今天统领十万大军的地位? 既受君恩深重,自当以命相报,何须斤斤计较一时之功?
想到这里,周浩郑重地向周重德行了一礼,诚恳说道:“周兄一言,令我豁然开朗,浩感激不尽,若非兄台点醒,几陷迷途!”。
周重德含笑点头:“将军能想通便好。当务之急,仍是战局,这才是我们当下要考虑的” 。
“好!”,周浩语气已恢复从容,“就依周兄之策,大王那边,我自去禀明。只要打出胜果,相信大王绝不会怪罪!”。
周浩与周重德议定方略,当即雷厉风行,下令依策行事。夏军素以效率着称,一套成熟而系统的“化俘为用”机制即刻运转起来。
军中及随行的官府政工人员迅速介入——这些专司宣导、抚慰与整编的政治工作者,正是大夏独有的神兵利器。
他们深谙人心向背之道,善于剖析利害、指明前程。
不过两日工夫,四千余名俘虏中,竟有逾三千人甘愿归附。
他们并非单纯惧死,更是看清了大夏气象鼎盛、法度严明,与其在山野间追随负隅顽抗的土司头人,不如归顺于一个更有未来的政权。
夏军妥善安置了己方伤员与降兵中的伤者,旋即开拔,兵锋直指广西腹地。
一路上,周浩采纳周重德“以异制异”之策,广派能言善辩之士深入各部族村寨,许以盐铁、布匹、粮食乃至未来之地爵封赏,招募骁勇善战之土人。
利诱与威势并施,承诺与警告同行,短短一月之间,竟成功招募超过一万异族战士。
这些新附之兵被单独编列为“广西前锋营”,由夏军老练的中下层军官统带,军纪森严、赏罚分明。
周浩更是明言:“奋勇杀敌者,与夏军同赏;怯战后退者,立斩不赦;若有异心,全族连坐!” 。
恩威并施之下,这支新军竟也展现出颇高的战意与服从性。
大军行至柳州城下,广西门户已然洞开,周浩毫不迟疑,下令合围!此时的夏军携新胜之威,降卒扩充,士气如虹。
数百架云梯立起,冲车、炮车列阵于前,军鼓雷鸣,号角连天。
柳州守军虽据坚城,却见城外夏军军容鼎盛、异族附从如云,早已胆寒。更兼夏军政工人员不断向城内射去劝降书信,动摇军心,守城土司内部渐生分歧。
总攻发起!周浩亲临阵前督战,“前锋营”异族兵士为先导,夏军精锐压阵在后。
箭雨蔽空,炮石轰击城楼,血肉横飞中,攻城之战惨烈异常。
新附军为表忠心、为求赏赐,攻城尤为卖力,前仆后继。夏军老兵则组督战队与突击精锐,专啃硬骨头,破门夺楼。
苦战两日,南门终被夏军敢死队以火药炸开,大军如潮涌入,柳州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