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硕大的黑色木箱里头,铺了一层厚厚的黑土,那血腥味儿就是从土壤当中散发出来的。
在厚厚的黑土上面,整整齐齐地种着一排排的花苗,从枝叶看来,似乎还显得有些稚嫩,没有长成,偶尔有几颗上面刚刚萌生出一个小小的骨朵,深绿色的花萼包裹着微微露出一点点边边的月白色花瓣。
这小花的花茎纤细,花叶细长卷曲,颜色虽然很深,看起来却又格外剔透,就好像是用上好的翡翠雕琢而成似的。
祝余虽然不大通晓农耕种植方面的东西,但是韭黄、蒜黄那些东西她也还是吃过的。
这些花苗被种植在地下暗室之中都还不算完,还要养在被漆成通体黑色的箱子里,就连箱子开口处的缝隙都要用黑色麂皮再遮盖一层。
在这样“暗无天日”的种植环境下,这些花的枝叶是如何这般翠绿漂亮的?
不得不说,眼前这东西是什么,她虽然不清楚,但是也能够打从心底里面感觉到一种诡异。
很显然陆卿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诧异地将那些花苗端详了一番,从怀里摸出一块手帕,小心翼翼从箱子一角处连着土一起挖起一颗带着花苞的小苗,用帕子小心翼翼包裹严实,递给符箓。
符箓接过去,仔仔细细揣进怀里。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远处隐隐约约似乎有什么声音,像是有人在说话,那声音含含混混,似乎离他们还有很远的距离,所以没有办法清楚地传过来。
三个人心头一紧,连忙将木箱子合上,轻手轻脚地以最快速度原路返回。
那说话声音就在他们身后,有越来越近的迹象,三个人不得不加快脚步,只是这甬道空间狭窄,他们又不能弄出什么动静来,所以尽管在努力加快速度,行进速度也并不能说是有多快的。
祝余心如擂鼓,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闷着头快步走。
好在一直到他们已经能够隐约看到石板开口处洒进来的淡淡月光,身后的人声也始终没有离他们很近,似乎是在距离他们还有一段路之外就停了下来。
那些人应该是并没有刻意避讳,声音也没有收着,在那拐弯抹角的甬道另外一段传过来显得瓮声瓮气,又格外嘈杂。
三个人终于回到小池塘下方的出口,符箓先借助着身高优势爬了上去,再回身来拉祝余。
陆卿两手托着祝余的腰,在她向上跃起的时候顺势向上一推,祝余便顺利捉住了符箓的手,被他和符文合力拉了上去。
陆卿觉得声音似乎又近了几分,扭头看去,隐约在长长的甬道尽头看到了一点点火把微弱的光亮,应该是有人正朝这边移动过来。
他不敢多耽搁,赶忙轻蹬一旁的石壁,动作灵巧地爬出洞口,符文符箓以最快的速度和最轻柔的动作,将那块石板放回了原本的位子上,将那洞口又一次牢牢盖住,密不透风。
“爷,方才……”
符箓开口刚要问陆卿,就被陆卿一抬手给制止住了:“先把这个池塘恢复原样,其他人都到楼上去,不要聚在院子里,你们两个把木桶送回去之后,也随时注意周围的动静。”
“爷,我们省得!”符箓连忙点头,和符文二话不说开始把方才辛辛苦苦舀出去的水又一桶一桶往池塘里面倒回去。
其他人看他们三个上来得颇有些慌张仓促,估计是在下面遇到了什么事,这会儿也都没有不识相地瞎打听,连忙依着陆卿的安排,尽快转移到了小楼的二层,院子里就只留下符文符箓兄弟两个在那里忙活。
燕舒是跟在祝余身后上去的,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在身后轻轻扯了扯祝余的衣角:“我说,你这下去一趟都干嘛了?怎么身上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儿……说是腥也谈不上,说是臭也谈不上,反正就是不大好闻,不浓,但是能闻的出来。
你下去之前身上没有这么一股子怪味儿的。”
祝余没想到燕舒的鼻子竟然这么灵,不光闻出来自己身上沾染了怪味儿,甚至还描述得这么准确清晰。
陆炎一听这话,也在后面跟着抽了抽鼻子,表情有些纳闷儿:“什么味儿?我怎么没有闻出来?”
他这话说得自然极了,毕竟在他看来,面前这两个人都是陆卿身边的智囊、门客之流,他这个三皇子肯与他们这么讲话,那都是因为自己胸怀坦荡,不拘泥什么身份和架子。
燕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因为这种事儿放在羯国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毕竟羯人的民风向来是大而化之,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抛开她和祝余现在是以男子的面目示人这一点不谈,就算她是着女装的,这种事在羯国也不算什么。
反而是跟在后头的陆嶂,表情有些别扭,起初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不过后来还是忍不住偷偷吸了吸鼻子,看看是不是也能够闻出燕舒说的那种气味儿。
不过他的嗅觉很显然与陆炎算是一脉相承,陆炎没闻出来,他也一样什么都没闻出来。
几个人上了楼,很自觉地就都凑到了同一间房里面,陆卿示意陆炎到桌旁坐下,陆炎见他面色凝重,知道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要同自己说,便十分爽快地在桌旁坐了下来。
“我们在那地道下面发现了一处地牢,那地牢里面有你之前让符箓帮你去留意的那个课税使。”陆卿没有绕圈子,开门见山地对陆炎说,“不过他已经死去多日,我们发现了他的尸首,现在暂时还摸不清那里面的情况,所以并没有挪动。
和他在一处还有另外几具尸首,或许……你的那几位课税使都在里头了。”
陆炎一听这话,顿时瞪圆了眼睛,眼珠子都差一点从眼框里面蹦出来:“什么?!
兄长可看清了那其他几个人的样貌?我且把另外的那几个课税使的模样说与兄长和这位余长史听听,你们回忆一下,看看是不是下面的那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