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人的目光可以分成很多种。
若是刻意去解读其含义的话,更是多的难以计数。
但在她懂事起开始,就注意到,父亲的目光是不一样的。
在孙婧雨为了训练体力,筋疲力尽之时,父亲一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在孙婧雨顽皮玩耍,惹恼生事时,父亲也一直将其看在眼里。
在孙婧雨与妹妹产生争吵时,父亲也默然地将这一切,都纳入眼中。
孙怀瑾的想法难以揣测,但从那严苛的目光之中,孙婧雨未曾觉察的事情是,她正被细心地呵护着。
正因为父亲注视着孙婧雨,才能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避免她走上岔路。
正因为父亲注视着孙婧雨,才能知晓她最为需要的事物是何物,也知晓该如何能让她重振心神,然后——
走出过往。
“……擦干眼泪,朝我进攻。”
孙怀瑾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严厉冰冷:
“忘掉一切,跨越往昔,专注于当下。
靖雨,作为一直将你看在眼中的我可以断言,你的掌法不该是如此艰涩。
这只能说明,你仍旧沉溺于过往……忘掉她吧。
你的生活,已经没有她的参与了,以后也不会有。”
此话一出,孙靖雨明白了一切。
尽管不知理由,但他是故意而为之的。
疼痛与被话语勾带而出的痛苦回忆刺激之下,孙靖雨的大脑仿佛被一股热气所激荡。
“不要,说的……那么容易!”
孙婧雨积压多时,紧绷的神经被尖锐的语句刺破,就像是被扎破的气球一样,爆发出爆鸣。
被折磨的精神,身体所受到的疼痛。
再加上身处此地,无时无刻不在脑海中翻腾的过往或是甘美,或是痛苦的回忆,时刻在刺激着她的神经:
“即便我已经发下誓言,要走出过去。但我又,怎能如此轻易……把她忘掉啊!”
忍耐不住了。再也按耐不住了。
从心底涌起的火焰,将眼前的一片都将吞噬。
心神激荡之下,孙婧雨的眼睛隐隐有发生改变的症状,三道斑纹隐隐从脸颊处浮现,点点火光在空中乍现……
在兽化的边缘,在理性的极限,在抵达超凡的门前,孙婧雨失态地歇斯底里地咆哮:
“老爹,你根本不明白……我们身上发生的事情!
为何要这么说!
那起悲惨的事故里,能找到尸骸的人,就足有二百人!
更多的人,被化为灰烬,什么也没有剩下……!死了很多人,往日的同事都惨死在我的面前!
哀嚎与痛哭的声音,遍布在城市的一角,而我在那最中心,却什么也做不到……!”
“……所以呢?”
孙怀瑾站定脚步,注视着女儿的异状,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
但很快被他所压制下去,他继而冷冷地呵斥道:“所以你就要为此而沉沦吗?
孙婧雨,你觉得,这都是你的错吗?”
“我……我……”
面对父亲不为所动的质问,孙婧雨痛苦地闭上眼,剧烈地喘着粗气。
疼痛与大脑的躁动几乎让她失去理性,仅仅是低声呢喃着,却支吾不语,成句的话语都说不出来。
孙婧雨僵硬在地,沉默半晌后。
她仿佛想通了一般,吐出一口浑浊的浊气,面露惨笑地说道:
“我或许……只是希望,让我也死在那个时候。”
“哼……即便跟靖怡住在一起,你的心结也没有完全解开吗?
即便对外展露‘表面’再是如何完好,你内心早已满目疮痍。
挤压的黑暗也只是被你暂时压下,从未真正抽离。
藏得真是有够深的,我无可救药的……”
孙怀瑾缓缓呼出了一口气,心情与口气都复杂无比的低声呢喃道:
“……笨蛋女儿。”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孙婧雨捂住头颅,失神的痛苦呢喃着:“只觉得,无论怎么做,我似乎都是错的……”
恍惚间,回过神来时,孙婧雨发现自己正被人紧紧拥住。
“……”
孙婧雨略微低下头,被泪水模糊的双眼隐约看到,那是母亲顾望舒的身体。
此刻的母亲,正紧紧地搂住自己,肩头一抽一抽地啜泣着。
“……不要。”
正在兽化边缘的孙婧雨,低声言语道:“不要靠近我,我……现在……很危险……”
那些在身边闪烁的点点星火,只要触碰到,就会引发爆炸。
此刻稍微冷静下来,孙婧雨便慌忙地极力压制住自己的能力,让身上的异象快速退去。
可即便如此,孙婧雨也还是在家人的面前,展露了自己位于超凡的一面。
这让她的心中感到有些许惶恐……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她僵在了原地。
“笨蛋女儿……”
是错觉吗?父亲的声音似乎有些许颤抖?
而在那颤抖的最底下,捕捉到的那一丝与母亲的哭腔相近的意味,一定是自己的幻想吧?
孙婧雨缓缓抬起头,眼前已被眼泪打湿的双眼中,隐隐看到父亲一直挺直的背脊有所弯曲。
而后,一对结实有力的臂膀,将连同母亲在内,一同拥住。
“你真以为,你们之前那点破事能瞒下来很久吗?”
孙怀瑾冷哼一声,语气低沉地说道:“静月闹出的动静,就连远在百京的我都已经得知了。
同时得知的,还有你们身上的事情。”
“……啊?”
闻听此言,孙婧雨怔在原地。
他说什么?他已经……知道了?
“你应该不知道吧。
静月死后的事情。”
孙怀瑾冷冷地说道:“她的骨灰被运回京,死因却模糊不明。
我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所以,我顺着送来骨灰的人报的地址,去到了静月生前的工位,也就是你们那个警察局的总部。”
“理所当然的,在那个时候,即便我表明了是死者的家属,也被拦截下来了。”
“哼……没有关系,他们打不过我。”
孙怀瑾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
“在那里,我大闹了一场。女儿的死亡,必须要有个说法,我无法接受她以如此莫名其妙的理由死去。”
孙婧雨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对于静月死后所发生的事情,她还是第一次听到父亲提起。
“总而言之……我一路打过去,谁敢拦我就打谁,直至有懂事的愿意交流为止。”
孙怀瑾皱起眉,顿了顿,继续说道:“最后找到我的人,他说他叫罗监兵。关于静月身上的事情,他作为亲历者,愿意与我阐述。
而我也是从他的口中,得知了你们的事情。”
……罗监兵?罗殿主?
孙婧雨闻听此言,顿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