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玄十年前拜入正阳门，那时便已炼气九层，如今恐怕已入筑基，若是他回来发现张家已易主，恐怕…”
张灵悦说到这里，小心看了下杨帆的脸色。
杨帆依旧摇晃着扇子，神色泰然自若：“关我何事？”
张灵悦一滞，硬着头皮说道：“张清玄当然不足为虑，但他背后是正阳门，大坤王朝下七品宗门，里面筑基修士如云，更有结丹前辈…”
气氛瞬间冷下来。
杨帆从藤椅上慢慢坐起来，眯着眼道：“你在威胁我？”
“不敢。”
张灵悦姿态放的很低，自从见识到杨帆那一剑之威后，她便不由自主地以下位者自居。
她定了定心神，缓声道：“您若要去正阳门，我可以为您举荐，但是得多多注意那张清玄，毕竟他修行的与我们也是同一门功法。”
说完，她便不再发言，静静地站在一旁。
“知道了，回去吧。”
杨帆重新躺下，摆摆手道。
“是。”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杨帆躺在藤椅上继续闭目养神。
“张清玄…正阳门…”
大坤王朝有多大，他从无知晓，前身读的几本圣贤书，也只写到天子姓刘。
江州地处东南沿海小镇，几乎完全与世隔绝，仅有的一个衙门也如同摆设。
但这并不影响大坤王朝的强大。
迄今为止，大坤王朝已屹立千余年，底下宗门如被册封的诸侯一般，雄踞一方。
正阳门正是方圆千里几个县城的管辖宗门，负责招收有灵根的弟子，再从其中筛选天才，代表宗门前往朝廷任职。
天骄越强，自然就代表宗门话语权越大。
那张清玄天赋到底如何，他也没个概念。
并且，杨帆现在压根就不想去什么劳什子仙门。
成仙有什么好？我在这里不愁吃不愁穿，没事还能摸摸鱼，比什么不香？
片刻后，杨帆从藤椅上起身，他并没有带上小橘，选择独自一人逛逛这江州城。
从布料店出来，依旧大雪纷飞。
几个官差正贴着告示，敲锣打鼓道：“黄皮子已除，大家可以安心咯！”
人群中一阵欢呼声响起，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这年头大家识字并不多，但并不影响人们情绪上的欢乐。
“情绪…”
杨帆口中呢喃，似回忆起了什么，漫无目的朝前走去。
情绪，是比身体更先开始衰老的。
还记得小时候，对身边的事物和情感都能记得特别清晰。
夏天是燥热的知了，冬天是噼里啪啦的毛衣，心动是震耳欲聋的，悲伤是会泪如雨下的…
窗边的树，和天边的晚霞，都能让人停下来赞叹一番，认真观看。
可好像长大后，就似乎没有了这种感觉。
在一家布料店门前停下脚步，来往的人群拥挤，比顺子家门前毫不逊色。
他挤不进去，索性就站在门口朝里观望。
与他隔着几步外，站着一名男子，并没有咋关心布料，只是盯着一处发呆。
杨帆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店中有一处专门摆放玩具的桌子，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只布老虎发呆。
一名伙计凑上前来：“客官，要吗？”
男子只是静静地看着，过了半晌，笑道：“要了。”
“诶，好嘞！”伙计眉开眼笑，递过来扯好的一段布匹，说道：“客官啊，这段料子拿来做袄子可太合适啦，你家媳妇一定很高兴的！”
男子点了点头，目光不舍地转头，匆匆付完钱消失在大雪里。
杨帆一怔，走上前去拉住那名伙计：“这只布老虎多少钱？”
“十文，你要是买两个，可以算你十五文。”伙计笑道。
“那方才那名客人扯的布匹多少钱？”杨帆又问。
伙计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但还是说道：“那位客官扯的上好的布料，一两三钱，客官要不要给你来一匹？”
杨帆沉默半晌，就在伙计等得不耐烦时，他摸出十五文钱：“来两个。”
“诶，好嘞…”
从布料店走出，杨帆怀中多了两个玩具，他摇头低笑，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呢喃道：
“也许，每个男人都是一个孩子吧，只是他长大变成了男人…”
他继续向前走去，不知不觉间，便已走到张家门口。
而这里，摆起了一道长龙，众多打着补丁的百姓们在排队，他凝神往前看去，前方搭了一个粥棚。
突然，有人用肩膀撞了下他。
“嘿，兄弟，你也是来喝粥的？”
杨帆转过头，一名胡子上满是冰渣的老乞丐正挤眉弄眼的看着他。
“要不要先来一碗？我这还有热乎的。”老乞丐递了一个碗过来。
“那你呢？”杨帆笑道。
“我？我都喝三碗啦！这张家也不知道突然发了什么善心，有便宜不占白不占！”老乞丐嘿嘿笑道。
杨帆见状，没有客气，拿过粥来一口气喝完。
很稀，但至少是热乎的。
老乞丐在旁边看得喜笑颜开：“这才对嘛，有钱就花，有粥别喝，别客气！咱不能跟自己过不去是不？”
杨帆细细思索一会，点头道：“说的有道理。”
“喝饱了没？喝饱了待会再来，我观察过，这粥棚从早上开到现在了，听说要连着开好几天呢！”
老乞丐枯瘦的臂膀直接搂住杨帆：“走，看你是新来的，带你去我家烤烤火去。”
杨帆闻言，打趣道：“你还有家？”
“切，人怎么能没家呢？就算四海为家，那四海也是家啊！”
老乞丐嗤笑一声，二人往城郊走去。
杨帆也毫不忌讳，这老乞丐分明就是个普通人，对他造成不了一丝威胁。
不多时，一座破庙出现在视野中。
老乞丐招呼他走进来，从神像残破的肚子里掏出一把干柴，又在身上擦了擦，找出打火石点燃。
二人在篝火前席地而坐，老乞丐伸出长满冻疮的双手烤火，见杨帆望过来，他笑了笑：“这手啊，每年冬天都冻得不行，年岁久了，便留下这些冻疮蜕都蜕不掉。”
杨帆随意地打量着破庙里的布置。
只能说乱到没有布置，几个蒲团堆在角落里，怕就是老乞丐的被褥了。
而墙上几行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我居破庙乐无忧，
远离喧嚣避俗流。
世人笑我流离客，
我笑他人瞎忙活。
杨帆顿时眼前一亮，赞叹道：“好诗啊，先生还能识字？”
“哈哈哈哈，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老乞丐得意一笑，对杨帆的认可颇为受用。
他翻出一个铁架子，又架起一口锅，装了些雪水在里面，道：
“我观你也是妙人，与我有共通之处，不如你我二人坐而论道，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