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如何？”杰西卡·格莱斯顿面带笑意，朝躺在病床上的胞兄挑衅地挑了挑眉。至于为什么她能如此肆无忌惮——被自由搏击大师亲切问候过的体术废柴现在浑身乏力，就剩下一颗脑袋还能运动——准确来说，还要除去挨了几记上勾拳的下颚。
本想回以爆栗的罗纳德如今能做的只有用白眼来表达内心的不满，腹中饥饿的情况让他暂时抛下自尊心，口齿不清地将求食当做开场白：“把之前他们送来的泽西土豆烩饭和格兰菲迪威士忌拿到床头来。”
“哥，格莱斯顿成员必备礼仪第三条的第二小点怎么说来着？”转头看了一眼便当和酒的位置，杰西卡全然没有听从自家老哥的意思，反而用手支着脑袋，对床上的病患“循循善诱”道。
罗纳德毕竟是格莱斯顿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贵族礼仪这些繁琐的条条框框不说倒背如流，好歹也是有比较深刻的印象。
“没想到不列颠第一大忙人、一年四季全球跑业务的大小姐对自家的礼仪还是这么上心啊。”按照惯例，罗纳德这句话的嘲讽已经浓得要滴出来了——但由于下颚罢工，说话漏风，他原本阴阳怪气的中性音反而适合去主持“格拉汉姆·诺顿秀”了。
受过专业训练，不管有多好笑也不会笑的杰西卡只是歪着脑袋等待下文。
于是罗纳德开始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最后表面上波澜不惊的他波澜不惊地说出这辈子也说不出几回的话：“请你将我的晚餐端过来，非常感谢。”
“这不就行了。”杰西卡耸耸肩，把还热乎着的肥宅单人套餐按照要求摆放在正确位置。
接下去问题来了——在只剩下脑袋能用的条件下，罗纳德该如何吃他的晚饭呢？
答案很简单——格莱斯顿下任族长会缺几个青梅竹马级的女性友人么？再不济贴身女仆也还是会有的。
凑巧的是，据杰西卡所知，自己的准嫂子、罗纳德的青梅竹马因为家族事务目前暂居巴黎；而负责罗纳德饮食的那位贴身女仆现在回家去见父母了，虽然这休假是罗纳德给的。
但作为一位纨绔子弟、花花公子，除了以上的二位，难道就没有人给他喂饭了么？
答案是——没错——如果不算门口那几位五大三粗的保镖们。
至于杰西卡，她既没有德国骨科的倾向，也不打算违反家族规定“顶风作案”。
所以罗纳德瞪着床头的晚餐开始发呆。
“嘛，老哥。如果你求我，我可以冒个险喂你吃饭。”摸了摸有些凉下来的餐盒外壁，杰西卡嬉皮笑脸地调侃着病人。她可以肯定，这应该是她老哥这几年最大的煎熬了。
然而，她忘记了，罗纳德怎么说也是大家族的重要成员，所以他可是皇家医院的顶级VIIp客户——一个摇铃，便有颜值和身材都上流的护士小姐姐上门提供喂饭服务。
露西亚·比尔斯？不错的名字。杰西卡看着小姐姐胸前的铭牌陷入沉思。
“你不是有东西要和我讲么？拖沓可不是你的风格。”罗纳德抿了一口小酒，注意到胞妹欲言又止的状态，他很快明白过来，“不用担心比尔斯的安全等级，怎么说她也是Rm（皇家海军陆战队）的现役成员。”
杰西卡不动声色地瞄了露西亚一眼——明明可以靠身体的本钱在模特界大杀四方，却要将大好的青春捐献给枯燥无味的军队事业，还被外派到皇家医院这个“老年人活动中心”工作——模特同好会对此表示强烈谴责。
“老哥，你特别强调了这位小姐姐的官方身份，我跟不敢和你挑明了讲了好吗？”众所周知，杰西卡·格莱斯顿可是Rm通缉榜上的首位——没办法，身为IRA——Rm头号敌人的王牌，即使没干过什么危害不列颠利益的事，也得被迫成为Rm员工干活的动力。
“这个你真不用怕。”罗纳德咽下满满一口全是牛肉、培根的烩饭，促狭地用眼神调戏起护士，“我和Rm打过交道，比尔斯差不多是我们的人了，虽然是Rm旗下的员工，但她会以我们格莱斯顿家族的利益为重。”
杰西卡感到事情不太简单，一把拉过害羞的露西亚，目光真挚地望着后者，温柔地问道：“小姐姐，躺在床上的这个猥琐大叔没对你干什么吧？我是不列颠女性保护组织的成员，你如果受到什么不公正的对待，请立刻告诉我，我会反映给组织，让她们为你讨回公道。”
然后杰西卡才了解自己老哥玩了一个耗时巨大、投资与回报相近的养成游戏——从露西亚初中毕业开始，老哥垫付她身患癌症的父亲所有医药费、出资将她已故的母亲安葬在海格特墓地——算是为后者正名，之后又资助她读完伊顿公学，在她攻读剑桥大学、牛津大学电子信息工程双博士学位是做好后勤工作，最后等她通过Rm入队考核后，；老哥立刻联系了birch上校（Rm首位女指挥官），给她找好了师父。
总而言之，老哥把露西亚对他的好感度刷爆了。
至于在这个项目上的投资，“不列颠金融鬼才”罗纳德根本不把这几百万英镑放在眼里。
插科打诨后，杰西卡恢复了顶尖雇佣兵该有的冷静，她朝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的露西亚点头致谢，对着艰难咀嚼土豆的罗纳德说道：“这几天我要在伦敦住上一阵子。”
“能够理解，毕竟三世的‘反爆破计划’已经在各国高层闹得沸沸扬扬，作为执行人之一，你有理由回家避避风头。”
杰西卡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香醇的黄色液体，有些厌恶地吐吐舌尖，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
“比起格兰菲迪这不知道用薄荷和柠檬草调味的玉米麦片汤（威士忌的制作原料是玉米、小麦、黑麦），我宁可喝波本。”但是她还是皱着眉头将杯中剩下的一饮而尽。
表情复杂地回味故乡的珍酿，杰西卡像是“垂死梦中惊坐起”那般望向正被维纳斯祝福的二人——突然好想把这个画面拍下来发给嫂子怎么办？挺急的，在线等。
“我们说到哪了？”杰西卡最终还是选择当超大功率的电灯泡——虽然老哥现在已经瘫痪了（罗纳德：感觉有被冒犯到），但护士小姐姐说不定会自己献出去。
罗纳德将嘴角弯起嘲讽mAx的弧度——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给自己罢工的下巴加了特技，漏风十足地朝胞妹开火——
“怎么，当上雇佣兵了记忆就衰退这么多吗？几秒钟前评价格兰菲迪不是欢得很，就忘了回老家避难了么？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想当年拿破仑······”
啊这······杰西卡表示即便几年未见，老哥这满嘴跑火车她还是承受不鸟，于是正色道：“老哥，我来伦敦是执行三世给我的最后一项任务。”
“这个月的保留节目是白金汉宫发生爆炸还是议院发生枪击？”罗纳德意兴阑珊地看着整理餐具的露西亚，好像说出的内容和街头老大妈津津乐道的鸡毛蒜皮是同一级别。
“无可奉告，我只能透露一点——这个任务可不像‘反爆破计划’那样的小打小闹（你管在国家核武器堆里做点小动作叫小打小闹？），三世这次给的定金就已经是千万量级。
“结算单位是泰国铢？”直到现在，罗纳德还是以开玩笑的态度去面对。
“你也可以把这个当做骗人的小把戏。”杰西卡并不打算再多费口舌，她随即转头朝露西亚（此时这位护士已经站在床尾待命）示意，“通知birch上校，备案可以开始执行了。”
床上的病人变换了数次目光，尽管他并不理解二人的交谈，但这并不妨碍他察觉到一丝不正常——
“告诉我，所有的一切。”他威严满满地说道。
“我不想害你，我亲爱的哥哥。”杰西卡罕见地、正儿八经地说道，目光中饱含真情，“原谅我，罗罗，这是最后一次。”
“你不会是要去刺杀首相女士或者女王陛下吧？”无视了小妹叫自己的肉麻昵称，不同寻常的气氛让罗纳德不禁往他能想到的最坏的方向猜测。
杰西卡没好气地赏了“气氛破坏者”一记白眼。
“这两个操作对IRA有什么好处么？更别提如果刺杀成功了，继位者可都是IRA的绝对反对者，这不是反而给组织添乱么？”
“那就尽管去做吧。”见杰西卡的任务不会损害到他的丝毫利益，罗纳德豪爽地放权了——不是，IRA头牌做任务和你一个“金融鬼才”有什么关系？再说，你又没付佣金，雇佣兵办事用得着你同意么？
槽点太多不知从何开始吐槽的杰西卡果断闭嘴。看望亲哥差不多可以了，该通知的也都通知了，之后的事还有很多，没空在这里当电灯泡。
杰西卡起身告别。
谁也不会想到，这将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