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内，慕容翊低低咳嗽了几声。
“草民见过太子殿下，身体不适，无法起身行礼，还望见谅。”
谢珩不动神色地落座：“无妨，孤不在乎虚礼，不知少阁主请孤来，所谓何事？”
姜清的目光落在慕容翊的身上，总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不过看来传言不虚，千金阁的少阁主果然是个病秧子。
拖着病躯都要来救人，看来他是很在乎那些刺客的性命。
慕容翊缓缓抬眸对上了姜清的目光，不由一愣：“京中风水养人，遇见的都是芝兰玉树的人物。”
姜清收回目光，跟在谢珩身边坐下，并不开口说话。
谢珩目色冷了几分：“少阁主，有话不妨直言。”
慕容翊喝过两口热茶，才道：“前几日几个属下，不小心得罪了太子殿下，还望殿下高抬贵手，放了他们。”
谢珩微微挑眉：“前几日？哦，孤是抓到几个行刺齐王世子的刺客，眼下都关在大理寺。”
慕容翊虚弱地靠在轮椅上，面色十分苍白，也不过多辩解，只道：“之后……不会了，只此一次，还望殿下不要与千金阁为难。”
谢珩思量一瞬后道：“放人也不是不行，只是孤想知道，是谁让你们来杀谢睿的？”
慕容翊背过身去，咳嗽了一阵，他身旁伺候的莫思连忙拿出一粒药给他吃下去。
缓了一会儿慕容翊才道：“抱歉，请恕草民无法告知，不暴露雇主信息，此乃千金阁存世之根本，请殿下见谅。”
“你什么都不付出，却想从孤这里得到好处，少阁主，你应该不是天真之人。”
慕容翊沉默一瞬：“不知殿下，想要草民做什么？”
谢珩想了想：“在谢睿活着回到西南前，还请少阁主暂居京中了。”
莫思神色一变，正要开口，却被慕容翊一抬手制止：“好，草民就留在京中，哪也不去。”
“少阁主是聪明人，孤不欲同千金阁为敌，但是你们也要让孤好做，不是么？”
“只要您不伤我阁中人性命，千金阁可听从殿下调遣。”慕容翊直言道。
他这么说，谢珩反而有些意外：“没想到少阁主如此怜惜属下。”
慕容翊道：“他们都是苦命之人，孤苦无依才会入了千金阁，而且……我们培养一个杀手，需要耗费十几年的心血。”
谢珩了然地点点头：“既如此，那便不打扰少阁主歇息了。”
慕容翊颔首道：“殿下慢走。”
谢珩和姜清走出雅间，也不急着离开山外楼，反而朝着顶楼走去，他们打算去见上官柳。
走到楼梯拐角处时，姜清忽然觉得有什么人看着自己，不自觉地回过头去，一个人影从门后闪过，躲得很快，但是依旧被姜清看见了他的脸。
谢珩问：“清儿，怎么了？”
“方才那人……”姜清跟着他的步伐上楼去，“殿下看到了吗？”
谢珩道：“没有，我感觉有人，但只是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所以他并未太在意，或许是慕容翊的仆人。
姜清靠在他耳边极小声道：“是赵粲。”
谢珩脚下一顿：“怎么会是他？”
山外楼不是被慕容翊包场了么……那赵粲定然不可能是自己来的，他和慕容翊相识……
谢珩动了动手指，忽然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许多。
莫非赵粲在京中各种钻营，皆是为了慕容翊？
可他们是如何相识的，谢珩打算让人去查一查。
*
雅间内，慕容翊并没有着急离开。
等人走了，莫思才道：“没想到太子身边，有这么厉害的护卫，他的功夫绝对不一般。”
慕容翊神色淡了几分：“护卫？谁家的护卫有那般姿容，还能和主子平起平坐，莫思，你的眼力该好好练练了。”
一只白净的手推开门，来人声音温柔清润：“他可不是什么护卫。”
慕容翊眼眸一动，在嘴边竖起了食指：“不要乱说话。”
赵粲看向他身边的莫思，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敌意，看向慕容翊时，又是一片柔和：“好，我不说，方才又咳嗽了，我们赶紧回去歇着吧。”
慕容翊轻轻拂开他的手：“是我，不是我们，你该回家去了。”
赵粲白玉一般的面上露出几分无措：“不回去，祖父打我，背上全是鞭痕，不信你看看。”
慕容翊有些头疼，一把按住他解衣的手，那力道竟是让赵粲半点挣脱不得，不过他也没想着挣脱就是了，巴不得慕容翊永远不放开。
“我信，让莫思找点药给你擦擦。”
赵粲问道：“你给我擦？”
慕容翊：“……”
他松开手，有些冷淡地道：“回去吧，别再来找我。”
赵粲再次凑上去，却被莫思用刀挡开，对方面无表情地看他：“请自重。”
他一愣，十分受伤地看向慕容翊，对方却偏过头去，只留给他一个轮廓清晰的下颌角。
“这是你的真心话？”
慕容翊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扣紧轮椅扶手：“是，我们不是同路人，你……走好自己的阳关道，别再来烦我。”
赵粲渐渐低下头去，眼中失去了所有神采，他想起祖父说过的话，想起了母亲殷切的眼神……抬头又遇上慕容翊冷漠无情的目光。
他从腰带上解下那一块儿视若珍宝的玉佩，轻轻放到了慕容翊面前，涩声道：“还给你。”
然后头也不回得离开，他不会再来了。
慕容翊手微微颤抖着，覆上那一块儿玉佩，仿佛还能触到一丝余温。
莫思道：“本就是他当初抢去的，眼下倒像是少阁主负了他一般，小雨没骂错，是个无赖。”
慕容翊缓缓握紧手心的玉佩，轻声道：“不许说他，不许。”
莫思顿了顿，心中纵有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赵粲在少阁主心里是不一样的。
“少阁主若是有意，又何必将人赶走……”
慕容翊轻轻摩挲着手里的玉佩，低下头带着几分无可奈何道：“莫思，我不是任何人的良配，何必害了他？”
莫思握着刀的手紧了紧，心中也明白，少阁主拒绝赵粲的同时，也拒绝了他。
他甚至比赵粲还要惨一些，少阁主对他从来没有过那种心思，对赵粲却……
心中无奈地叹息一声，说到底，他看不惯赵粲，只是嫉妒罢了。
莫思心里想着，要是赵粲下次再来，他或许可以提点一二，少阁主并非无情之人，只是因为……
慕容翊无声地叹息了一声：“走吧，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