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崔队长被一盆冷水泼醒,撑开眼皮看去,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简陋的审讯室里,戴着手铐,被固定在椅子上。
李维章、沈仲年坐在自己对面,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崔队长破口大骂:“你们两个王八蛋,想造反不成?还不快将我放了?”
李维章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说:“崔队长,对不住了,我们兄弟也是身不由己,识相的话就自己说,别逼我们动粗,都是自己人,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手段。”
“说什么?”
“夏小姐是谁杀的?”
“我怎么知道?反正不是我。”
“那就是崔站长了?”李维章紧锁眉头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看穿。
崔队长扯开嘴,微微笑了:“原来这才是你们的目的?姓李的王八蛋让你们来的?”
李维章倒是很诚恳:“这事和李副站长没有关系。”
说着,他看了一眼手表,死死地盯住崔队长,“别逼我们动手。”
崔队长无所谓地摇摇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听到这儿,李维章叹了口气说:“你要是老实交代,我还想放你一马呢,可惜了。”
崔队长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直接闭上了眼睛。
李维章自嘲地笑了笑,走上来扒开崔队长的衣服,然后扯下自己的皮带,在水里浸了下,狠狠抽了下去。
军统豫州站。
此刻,崔站长拿着电话听筒,正在接听电话:“你说什么?崔队长半夜接到电话出去了?他没告诉你去哪了吗?”
话里话外,他都有一丝压抑不住的着急:
“我知道了。放心,我现在就去派人找他。”
说完,他挂上电话,一张脸看上去显得格外阴沉。
崔队长半夜三更去了哪里?
他一边猜度,一边拿起电话,拨通了电话局的电话,那边告诉他,打给崔队长家的电话是一个公用电话亭。
这不对,崔队长一定出事了,必须尽快找到他的下落。
他再次拿起电话拨通了崔队长几名手下的电话,但所有人都告诉他,不知道崔队长的下落。
一瞬间,崔方平只觉得后背发凉-——没有任务却独自外出,失去了踪影,崔队长多半是被控制了。
那么控制他的会是谁呢?
李慕林?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下手了吗?
崔方平在心里挣扎了片刻,从抽屉里翻出李维章、沈仲年的电话。
废弃的工厂里,崔队长的衣服此时已经被打的破烂不堪,沾满血污,但就是缄默不言。
折腾了一气,李维章也已经疲惫不堪,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抓着崔队长的头发喝问:
“说,夏小姐是谁杀的?”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
“是不是崔方平?”
“你有证据吗?”崔队长挑衅地看着。
李维章沉默片刻,松开了他,喃喃道:“果然是崔方平。”
“你和我都是过河的小卒子,你要诬陷崔催账,别拖我下水。”
沉默片刻,李维章示意一旁的沈仲年开始做口供,然后拔出手枪指着崔队长:
“最后问你一遍,说还是不说?”
崔队长冷笑一声:“有种你就.”
话音未落,李维章退后一步,“啪”的一声,子弹击中了崔队长的肩膀。
沈仲年愣住了,呼地站起身来:“老李,你怎么说开枪就开枪,他要是死了,还怎么弄口供。”
李维章不以为然地收起手枪:“放心,死不了。你继续写口供,认罪书上需要什么,你就写什么。”
说着,他转身笑呵呵地说,“你看着他,写好了直接让他签字画押,我出去抽根烟。”说罢,他便扬长而去。
沈仲年原本一直盯着崔队长,但是不知不觉有那么几个片刻,他的目光移向了李维章。
李维章出了审讯室,压根儿就没有抽烟,他阴沉着脸站在门口,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屋内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只听沈仲年说道:“进来帮我一把”,他知道沈仲年编好口供了。
他面无表情地把缴获的崔队长的手枪握在手里,然后拎着手枪走到门口,轻轻地推门进去,他看见沈仲年正拿着口供站在崔队长面前,正俯身扯着他的手摁手印。
就在他迈步进去抬起手枪的瞬间,只见沈仲年猛地转过身来,冷冷地朝他扣动了扳机。
李维章愣住了。
“砰”地一声枪响,响彻了整间审讯室。
眉心中弹的李维章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仰面倒下,重重摔在了地上。
沈仲年慢慢地走了过来,低头看着李维章的尸体,说:
“老李,对不住了,你说得对,我们都是身不由己.我救过你的命,我拿你当兄弟,你是我在军统唯一的朋友,也是我在军统里唯一能说真话的人。”他收起手枪,“曾经。”
昏暗的审讯室里,李维章死不瞑目地躺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头顶上方的沈仲年。
而沈仲年,则是一脸平静。
“可你为什么要对我下手呢?”
他喃喃自语地捡起地上的手枪,又摸出李维章腰后的手枪,看了看枪号,淡定地用崔队长的枪朝着李维章的胸口开了两枪,又拿起李维章的枪,望向了虚弱不堪的崔队长:
“崔队长,对不住了,大家都身不由己。”
说完,他猛地扣下扳机。
“喂?”
“李队长在家吗?”
“他今晚没回家,你哪位?”
崔方平挂断电话,又打给了沈仲年家,结果等到了同样的说辞。
三言两语,崔方平已经判断出崔队长的失踪和这二人密切相关。
他按捺住心中的不安,暗忖着,这两人为什么要控制崔队长呢?
奉命行事?
他看了一眼手表,崔队长已经失踪了大半夜,这个时间足够进行一场审讯,也足够他说出许多藏在心里的秘密。
想到这儿,崔方平拨通了李慕林的电话。
电话一通,他立刻说道:“我是崔方平,现在有空吗?”
“站长啊,有空,你说。”李慕林的语气很轻快,今晚的行动十分顺利,一举歼灭潜伏在洛阳的日谍残余势力,让他心情大好。
如此轻松随意的回答,让崔方平意识到崔队长的失踪和李慕林没有关系。
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故作平静地说道:
“慕林啊,听说你们今晚大有收获啊,连我这个站长都跟着沾光,实在是惭愧。嗯,不说歼灭日本间谍这么大的喜事,张处长来这么多天,我们作为地主也没请人家吃顿,太失礼了。这样,就今天吧,就在洛阳饭店,我自掏腰包替你们庆祝。张处长的电话打不通,我就打你这儿来了,你替我邀约下张处长。”
“哦。”李慕林说,“好的,站长,天亮了我就去请他。”
“好,那就这样。”
李慕林挂断电话,想了想,翻出洛阳饭店的电话拨了过去,等了一会,电话通了:
“您好,这里是洛阳饭店。”
“帮我接张处长的房间。”
“好的,请稍等。”
不一会儿,电话通了,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李慕林的表情立刻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压下心里的疑笃,和张义寒暄了几句,告知了崔站长请客的事,刚挂断电话,秘书和沈仲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有事要见副站长。”
“急吗?不急的话白天再来吧,主任累了一晚上了。”
“很紧急,事关崔队长。”沈仲年似乎很焦躁地说道。
李慕林在里面听见,一瞬间想明白了崔站长假模假样打电话的真实目的,一个激灵:
“让他进来。”
“主任,您现在方便吗?”沈仲年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
李慕林大概已经猜到他是为何而来。原本他计划收拾了日本间谍,再收拾沈仲年、李维章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的,想不到他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再想到此人刚才说的话,此刻掌握主动权的他,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站长,我不是坏人,我就是胆子小了点。姓崔的真不是个东西,他威胁我,要是不给他透漏情报,他就杀了我老婆孩子。还有那个李维章,他也想害我,他先是劝说我投奔红党,我不从,他就拿我家人威胁我。后来,还是我提出将崔队长抓起来,逼他招供暗杀夏小姐的凶手,原本好好的,谁想我刚拿到口供,他竟然要对我下手”沈仲年越说越慌张,快要哭了,“站长,您是不知道,要不是我多留了一个心眼,恐怕再也见不到您了。”
“你们抓了崔站长?”饶是李慕林城府极深,听完沈仲年的叙述,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他人呢?还有李副队长呢?”
“崔站长本来好好的,在我的劝说下,崔队长已经幡然醒悟,招供了自己受崔方平暗中指示,谋杀夏小姐的事实,我本想将他带回站里来,让他当面指证,崔队长也同意了。可李维章不同意,他怕崔队长当着崔站长的面翻供,竟然开枪打伤了他。”
“然后呢?”
“然后,两人打了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崔队长竟然抢夺到了手枪,朝着李队长开了一枪,李队长杀红了眼,直接将他杀了。杀了崔队长后,他竟然又想对我下手.”
“崔队长竟然抢夺到了手枪?李队长为什么要对你下手呢?”李慕林像听书的一样入了神,圆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仲年。
“很明显,他想独吞功劳。”
李慕林的秘书递上一杯热茶,看着李慕林,再看看沈仲年,一脸着急地等着他们俩继续分析推理。
沈仲年低着头,偷瞟了李慕林一眼。
李慕林低头喝茶,陷入了沉思。在他看来,这个沈仲年明显在扯谎。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手中的口供。
“口供呢?”
“在这里。只是,现在崔队长死了,死无对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沈仲年从后腰摸出一个纸袋,一脸很不自信的样子。
李慕林玩味地看了他一眼:“这就不是你操心的问题了。”
说着,他从秘书手里接过纸袋,沉甸甸的,打开里面是十根金条。
又抽出里面的审讯记录。
李慕林仔细看了看审讯记录,终于面露喜色:“骇人听闻啊,多大的仇恨要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下手呢?就因为别人给他戴了绿帽子?原来是为了金条。既然证据确凿,我现在就去见张处长。”
秘书:“李维章那边不是还有十根金条吗?我要不带人去一趟?”
李慕林想了想,看了眼手表:“抄家,再过一个小时就天亮了,你拿到东西,直接去洛阳饭店。”
秘书会意离去。
沈仲年紧跟着说:“站长,那我也回去了。”说着,他就要转身离开。
“不跟我一起去见张处长吗?这可是你的功劳。”李慕林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我误入歧途,触犯了军纪家法,罪该致死,您不追究就已经是很照顾我了。”
“见张处长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你想清楚了。”
“站长,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就是个过河的小卒子。要想站在张处长面前,我资格还差得远呢。”沈仲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说了,您才是我的长官,是我的恩人。今后如果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要是替您办事,我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说着,他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
“行了。”李慕林挥挥手示意他起来,意味深长地说:“沈队长,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是你活下来了,而不是李维章。”
沈仲年惶恐地看着他:“站长,您这话,属下卑职”
李慕林笑了,笑容有些微妙,拿起两根金条放在他面前:
“收着吧。”
沈仲年一愣,赶紧推辞:“站长,这是姓崔的收买我的,本该充公的,我不能收!”
“这是办事的规矩。功是功,过是过。口供你送的很及时,这是你应得的。”
沈仲年犹豫了一会,终于将金条装进了兜里:“今后还望您多多提携,仲年一定不忘您的恩情。”
说完,他退了出去。
李慕林一直看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他想了想,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
“我,电讯处吗?马上准备好电台,我要发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