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城主死了 上
幻觉正在建构他们的现实，正在结构他们真实的社会行为。他们对事物的真实面目一清二楚，但他们在做事的时候，又仿佛对事物的真实面目一无所知。——《意识形态的崇高客体》
穷苦人喊平等，因为他们想得到好处，富贵人喊平等，因为他们想拉拢势力。这些只在等级社会生活过的人没有想到，违心的口号喊了一万遍之后，平等就真的成了眼下黑石城里最急迫需要的东西。
连着四五天没日没夜的混乱，全城的人被闹得几乎都没怎么睡觉，最后真的是折腾不动了。哈气连天地聚到了内城广场上，再次召开民主大会。
“天不可一日无日，国不可一日无君。无拘无束的日子那只能是山匪野人才能过，咱们这么多人，没有规矩没人管肯定是不行的，还是得选一个城主出来。”一个老头子率先发言。
“这里轮得着你说话？你还以为自己是城主舅舅呢！”
“就算我不是城主的舅舅，我作为一个黑石城的老人，我不能说句公道话吗？”
“我们不要城主，我要人人平等！”
“平等、民主意味着人人都有权说话，如此政令不一，只能导致混乱。”
“那是我们第一次开投票会议没经验，我们今天开会，把政令都统一了，以后自然就不乱了。”
然后会议正式开始，一上来几伙大势力又开始撕逼。商会检举刚征的税款被豪威帮当成私人家产抢了，黑石军指责豪威帮派人反复入伍冒领武器，豪威帮大骂煤矿会闯入神庙冒充法师，结果治残了他们的兄弟……
“这么吵肯定还是没结果，要不去找个玉瓶寨的人来主持会议吧？”
“之前的事已经让他们看了笑话。还嫌不够丢人？”
“要不我来试试？”我看时候差不多了，举手说道。
“马先知你参加过玉瓶寨的投票会议？”
“那倒没有，不过我不算是黑石城的人，又没加入什么帮派，所以起码我不会偏袒某一方。”
众人相互看看，最终同意了。
“好了，在给今天的议题投票之前，我要先说两个共识。第一，如今城主没了，所以现在黑石城的真正主人是黑石城的全体城民。这一点大家同意吗？”
“同意！”
“第二，今天所有人聚到这里，目的是为了黑石城的稳定，而不是混乱。同意吗？”
“同意！”
“既然大家都是黑石城的主人，又都想要稳定。可偏偏一谈正事就吵，一谈就吵，始终不能统一意见。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这说明我们之中有坏人，他不拿自己当黑石城的人，他也不想黑石城稳定，他在搞破坏。”
“啊？”
“内奸!”
人群开始有些躁动。
“所以如果我们不先分清楚谁是我们的朋友，谁又是我们的敌人，直接对议题投票。即便投出了结果，我相信不服的人依然会不服，甚至会后也不会遵守。”
“说了半天尽放废屁，哪他妈有什么内奸敌人？不就是各方争夺利益嘛，有什么不敢直说的！”外围一个尖锐的声音喊道。
“这位兄弟你是豪威帮的吧？”
“对，我就是豪威帮的滚刀阎罗。玉瓶寨那一套我见过，开这种会就是谁人多谁说了算。”
“嗯，你把这场民主会议看作是各方的利益争夺也可以，那是你的自由。但是我想说，你作为黑石城的城民，也是黑石城的主人，你的一票在这里是实实在在有效的，你确实是在决定这里的利益怎么瓜分。但会议结束之后呢？你们带着从这里抢走的利益回到豪威帮，你还能以主人一样的姿态来决定自己分得多少吗？”
那人稍有迟疑。
“我豪威帮从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兄弟都是自家人，他当然能决定。”塔木冬抢先回答，周围帮众跟着喝彩。
操，总共建帮也不到一周，还他妈从来。而且我前几天找他的时候可没听说他们帮内有这规矩。
“既然豪威帮内部也这么平等，那我便没什么好说的了。但是！各位豪威帮的兄弟，你们也不要以为豪威帮团结一心，就可以无脑地为豪威帮投票。”
我的转折又让众人安静了下来。
“也不光是豪威帮，其他公会成员同样如此。虽然我们为自己的群体争取利益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们在座的每个人都不可能只有一个身份，一个豪威帮的帮众，他可能是一位铁匠的儿子，又或是一位商人的女婿，也可能是某家米铺的店主……这些身份之间的利益取舍并不容易。但我希望大家能记住，让你们坐在这里投票的不是我上面说的那些身份，而是因为，你是一名黑石城城民。”
这番话说完，周围居然开始有淅淅沥沥的掌声。
“马先知，别让人打岔又说乱了。你刚刚说我们之中有敌人，那敌人是谁？”
“对啊，那敌人是谁？”
“这敌人具体是谁我先不说，我们不妨先来推测一下。我们在这开会，建立民主制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为了人人平等。”
“没错，为了平等，为了将每个人作为黑石城主人的权力落实。如此一来问题就清楚了，谁不想让你们成为黑石城的主人，谁就是你们的敌人。”
“有人想复辟？”
“老东西你还有哪些同伙？”城主的舅舅又被揪了出来。
“冷静！大家先冷静一下。这位老人刚刚只是为了黑石城的安稳说了几句建议，那是他的权力，而且说话是无法破坏民主的。我们真正应该提防的是那些企图控制投票的人。他们或许没胆子当城主，但他们想当帮主，想当会长，他们想做人上人。所以他们会以小恩小惠拉拢团伙，阻拦独立城民进场，破坏投票公平为自己谋私。他们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
各个团体中又开始有了骚动。
“这不还是废话嘛，你倒是指名道姓的说出那些人究竟是谁啊？如果没证据，就别污蔑别人。”一个商会的小喽啰又开始叫嚣。
“兄弟，这还需要我拿证据吗？现在有人骑你头上拉屎，所有人都闻见味儿了，你自己真的就一点也不知道？还是说，你不敢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