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医生?凡哥到底怎么了?需要我们进来吗?”门外,张春耕焦急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忽视的关切。彪娃和黄永强沉重的呼吸声也清晰可闻,显然三人就贴在门外,随时准备破门而入。
钟玲看向房门,“我不是说了,现在正是关键时刻,谁都不准进来!”她尖厉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甚至破了音。让门外的三人瞬间噤声。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回头,再次面对蒋凡因高烧和尴尬而显得格外狼狈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闯下大祸”的无措。她胸中的怒火“噌”地一下烧得更旺。
“蒋凡,你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登徒子,高烧不止心里还不安分……”她咬牙切齿的声音压得极低,却蕴含着风暴般的能量。这羞愤不仅仅是这一刻的尴尬,还有蒋凡烧迷糊中叫着两个女人的名字。
“我…我不是故意的……”蒋凡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高烧后的沙哑和浓重的鼻音,急切地辩解,真诚的眼神里充满着慌乱和歉意,“我烧糊涂了,以为…以为…”他“以为”了半天,却怎么也无法出口那个荒谬的梦境和错觉——那感觉太真实,也太难以启齿。
“你以为?以为我是你藏在心里的‘梅朵’,又或许是那位不知名的‘姑奶奶’?”钟玲气得浑身发抖,脸颊上的红晕蔓延到了耳根和脖颈。“流氓!登徒子!无耻!”一连串的控诉如同冰雹般砸向蒋凡。
她真想立刻甩手走人,或者干脆给他另一条腿也来一针让他彻底老实。但职业素养和眼前这浑蛋依旧滚烫的体温,她还是于心不忍。
蒋凡听到“梅朵”和“姑奶奶”这两个名字从钟玲愤怒的口中吐出,心里猛地一震。他没有再徒劳地狡辩,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昏迷中的梦境如潮水般涌入脑海,逐渐变得清晰、滚烫。
梅朵托卓玛送来的心形礼盒,是一条看似普通的翻盖男士银制项链。材质的价值并不高,项链的盖子里是一张梅朵的照片。
那不是普通的照片,而是写真照,薄如蝉翼的轻纱披在她玲珑有致的裸露身体上,勾勒出女性惊心动魄的魅力,在照片极其微小的角落,需要借助放大镜才能看清的地方,刻着四个娟秀的小字——今生无悔。
梅朵如今在歌坛上已小有名气,这样私密、大胆、足以瞬间摧毁她所有前程的照片,从拍摄、冲洗、筛选到最后镶嵌进这枚小小的项链吊坠里。每一个环节,都必须由她亲自监督、严防死守,才能做到绝对保密。稍有闪失,都足以彻底断送她拼尽一切才换来的星途。
这不是礼物,而是梅朵将自己最隐秘、最炽热、最不容于世的感情,毫无保留地托付给了他。
那句沉甸甸的“今生无悔”,是对他们过往的镌刻,也是将炽热爱恋彻底封存的诀别碑铭。
而他口中的那个‘姑奶奶'就是汪小青。再次相逢,汪小青刻意的疏离,同样刺疼着他的心。
两个原本纠缠不深的女人,现在已淡出他的生活,正是这样的离别,让他既有放手的释然,也有残缺的遗憾。这样的释然与遗憾反倒加深了心里的眷念,逐渐凝结成不可告人的秘密。
先前,当掌心传来那份惊人的温软与弹性,属于钟玲的清洌馨香……在高热烧灼得混乱不堪的感官和潜意识,竟将这真实的触感,与梅朵和汪小青交替重叠。
他无法解释梅朵、姑奶奶是谁,更无法解释自己潜意识里的错认。因为任何解释,对于钟玲来说,都是莫大的亵渎。
钟玲看到蒋凡缓缓闭上眼睛,正想继续发泄心里的羞愤,却见他紧闭的眼角骤然裂出两行热泪,悄然消失在汗湿的枕巾里。
她心里猛地一怔——这个在外人眼里如同铁石、流血不流泪的汉子,持续高烧、两次引流的痛苦都未能逼出一滴泪水。此刻竟然因自己提到两个女人的名字,而无声落泪,他心底到底压着哪些不为人知的沉重与悲怆?
然而,一道冰冷的警钟在她心底敲响:这样的男人,对靠近他的女人而言,就是一剂裹着蜜糖的鸩酒,此刻自己悄然失序的心跳,正是这危险最直接的明证。
那两行滚烫的泪痕,瞬间浇灭了她胸中翻腾的怒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疑、不解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惜。
“你……”她张了张嘴,声音忽然卡顿。她暗自叹息了一声,声音不自觉地轻柔了许多,“你先休息一下,我……我去换件衣服……”
她刚要起身,猛然想起门外还有三个焦急万分的兄弟正严阵以待,自己这样狼狈地出去,那将成为天大的笑话。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疲惫,对着门外扬声道:“你们不用担心。他的体温已经降下来,情况稳定。你们先去休息吧,这边有我盯着就行。”
门外沉默了几秒,张春耕带着担忧的声音传来:“钟医生,真的没事?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真的没事。药在起作用了,让他安静休息最重要。”钟玲的语气不容置疑,“你们也累了一天,去睡吧。有事我会叫你们。”
“好,钟医生,辛苦你了。”张春耕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信任。门外传来三人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钟玲低头看着一眼胸前敞开的衣襟,她迅速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解开被撕裂的家居服,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与回味。
她从密码箱里拿出一件高领毛衣,想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以免再次发生意外,却又鬼使神差地放了回来,随后拿起一件粉色的V领羊绒衫,领口设计宽松,锁骨下方那片刚被粗暴对待过的肌肤,也能若隐若现。
明知蒋凡躺在对面房间的床上,起身都费劲,但换衣服时,她还回头望了一眼虚掩着的房门,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再次回到蒋凡的房间,她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一步开外,目光复杂地看着床上闭着眼、脸上泪痕未干的男人。
蒋凡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因高烧而透出的病态潮红已经褪去不少,呼吸也平稳均匀下来。那只刚刚闯下大祸的右手,此刻无力地搭在身侧,指节带着常年握拳留下的薄茧。
钟玲迟疑片刻,回到厨房盛了一大碗精心熬制的鸡汤,来到他的床边坐下,轻声道:“中午你都没有怎么吃东西,你的身体十分虚弱,急需补充营养,先喝完鸡汤,有助于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