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树走到李春山的尸体旁,用脚尖轻轻踢了踢那柄贯穿其胸膛的金色仙剑,剑身嗡鸣,自动飞回他宽大的袖中。
他淡淡道:“一种旁门左道罢了,中术者能暂时忘却痛楚,激发潜能,功力短时暴涨,但代价是神智尽失,沦为只知杀戮的傀儡。”
这时,吴王身边一名见识较广的副将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插嘴道:“末将听闻李春山为人刚正,极重声誉,按理说……绝不至于自行修炼此等邪术,莫非……是遭人暗算?”
阿树的目光骤然一冷,如同冰锥般刺向那名副将。
吴王心头一跳,连忙厉声呵斥:“住口!仙师面前,岂容你妄加揣测!”
他转而看向阿树,语气恭敬地转移话题,“仙师恕罪,手下人无知,既然如此,那许长卿……想必已葬身于此獠之手了?”
阿树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那笑容在他稚嫩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
“呵呵,吴王殿下,你们啊……还真是小瞧了我们剑山的这位‘小小’师弟。”
他蹲下身,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李春山胸口那道由许长卿醉仙剑留下的伤口,指尖沾染了一丝尚未干涸的鲜血。
“依我看……”
阿树抬起手指,放在鼻尖轻轻一嗅,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并非如此。”
吴王闻言,心中猛地一沉,瞳孔微缩:
“连五品剑修都未能将其斩杀,莫非……那小子情急之下,动用了那道令各方忌惮的底牌剑气?”
“没有。”
阿树回答得干脆利落,他小巧的手指依旧停留在李春山的伤口处,仿佛在感受着残留的剑意,“那道剑气,依旧完好地藏在他的神魂深处,并未引动。”
“这怎么可能?!”
吴王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无法置信:
“若未动用底牌,他许长卿纵然是天纵奇才,区区六品修为,如何能在一个心存杀意的五品剑修手下活命,甚至……还能反手留下这等创伤?这根本不合常理!”
阿树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
“的确不合常理,除非……这个五品剑修,从头到尾,就没真正想过要他的命。”
他抬眼看向吴王,目光深邃,“在这个看似迂腐的老家伙心里,那小子的分量,可比你想象的要重得多。”
吴王是何等人物,瞬间明悟,失声道:
“你的意思是……李春山他……他为了保全许长卿,宁可背叛与剑山的约定,甚至……放弃了整个压剑谷的未来?”
“压剑谷?”
阿树嗤笑一声,稚嫩的脸上露出一抹与年龄不符的讥诮,
“在他心里,压剑谷的兴衰,或许从来就不是排在第一位的,独守藏经阁数十载,寂寞清冷,许长卿是第一个不怕他,敢上去与他斗嘴、陪他解闷,甚至得了真传的年轻人。”
“这份亦徒亦友的情谊,可比那些虚无缥缈的宗门责任,实在多了。”
吴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质疑:“仙师既然早已看出李春山可能下不去手,为何还要派他前去?如今许长卿未死,底牌也未逼出,我们的下一步计划,岂不是……”
他话未说完,便被阿树一声冰冷的冷笑打断:“吴王殿下,我何时说过,此番行动的目的,是为了逼出他那道保命剑气?”
阿树转过身,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却锐利如刀,直视吴王:“你既调查过他的过往,便该知道,在他进入吴州之前,昊天宗对其围追堵截,何等激烈,可为何入了吴州地界,至少明面上,昊天宗的人收敛了许多?”
吴王一怔,若有所思。
阿树不等他回答,便自问自答:“因为他有了‘斩妖司天下行走’这块金字招牌。这是陛下亲赐的身份,是一张摆在明面上的护身符。”
“圣意难测,在搞清楚陛下为何如此看重他之前,我们这些宗门势力,谁也不愿率先跳出来,去当那个触碰陛下逆鳞的出头鸟。”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嘲弄:“这么说,吴王殿下可能明白,为何要让李春山这个与朝廷关联不深、又与许长卿有香火情的‘局内人’去出手了吗?”
吴王眼中精光一闪,瞬间豁然开朗,脱口而出:“并非为了杀他,也非为了逼出底牌……而是为了,摧毁他的剑心!”
“哈哈哈哈哈!”
阿树闻言,竟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回荡,显得格外刺耳与痛快:
“吴王殿下果然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
笑声渐止,阿树脸上恢复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他歪着头,看着吴王,语气中充满了诱惑与考验:
“那么,殿下不妨再猜猜看,我们为何要……不惜代价,摧毁一个六品小修士的剑心呢?这背后,又藏着怎样有趣的图谋?”
吴王眉头紧锁,沉吟半晌,终究摇了摇头:“请仙师明示。本王虽涉足江湖,但对剑修之道,尤其是剑心玄妙,所知确实不深。”
阿树双手负后,稚嫩的声音却说着洞悉世情的言语:
“剑心增长,玄之又玄。有人观潮起潮落,悟得沧海桑田,剑意浩荡;有人见蝼蚁争食,明悟生死竞速,剑出如电;更有人因爱生恨,或因恨释然,剑心随之破碎或圆满。甚至听闻古时有位剑痴,只因吃了一口从未尝过的美味糕点,心满意足之下,剑心竟豁然开朗……机缘万千,无奇不有。”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深沉:
“然而,万变不离其宗,绝大多数剑心的砥砺与增长,归根结底,逃不过一个‘争’字。”
“与天争命,与地争运,与人争锋,争胜之心,乃剑修锐意进取之本。”
阿树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穿越时空看到了剑山之上的过往:
“方尚林,本是我剑山倾力培养的首席弟子,天资卓绝,若无意外,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即便不如我那徒儿司徒星洲,差距也绝不该如云泥之别。”
“司徒星洲?”
吴王心中一动,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可是那位名动江湖,被誉为大唐年轻一代剑道天赋第一的白衣剑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