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外密林,一处隐蔽的背风处。
许长卿燃起一小簇篝火,正运功帮阿树梳理体内紊乱的气息。
火光跳跃,映照着阿树苍白的小脸。
“阿树,你再仔细回想,当时除了那个用锁链的男人,还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许长卿一边疗伤,一边沉声问道。
阿树皱着眉头,努力思索,最终还是茫然地摇头:“许大哥……我、我真的记不清了……好多事情都模模糊糊的……那个人……好像是个挺年轻的哥哥……但具体样子……我想不起来了……”
“年轻男子……”许长卿眼神微凝,“莫非是……方尚林?”
就在这时,旁边的灌木丛忽然簌簌作响,一个清亮的声音传了出来:
“方师兄向来是我白虹峰楷模,光风霁月,岂会行此鬼蜮伎俩,你休要血口喷人!”
话音未落,柳寒烟竟拨开枝叶,从中走了出来,俏脸上带着倔强和不忿,显然一路跟了过来。
许长卿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收回抵在阿树背后的手:
“你又跟来作甚?”
柳寒烟挺直腰板,义正词严:“自然是为查清真相,还我剑山一个清白,我绝不信师门会做出那等事,我要跟着你,亲眼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你能不能离远点?”
许长卿眉头紧锁,语气极其不耐,“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想知道真相,自去查你的,我没闲工夫陪你耗。”
柳寒烟被他这毫不客气的逐客令噎了一下,却反而上前一步,双手叉腰:
“喂!你这人怎么说话的?虽然我看你这人本质或许不坏,但就这张嘴又臭又硬,活该被天下人误解,被万人唾弃!”
“说不定……说不定你对我们剑山也是这般偏激的误解呢?有我从中调和,许多误会未必不能解开!”
“不好意思,”
许长卿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没有误会。还有,你若不是皮痒欠揍,就立刻滚远点,下次,我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你!”
柳寒烟气得跺脚,指着他“你”了半天,最终一甩袖子,“哼!不可理喻!不理你了!”
说罢,她转身气呼呼地钻回林子深处,脚步声渐远。
许长卿不再理会,凝神继续为阿树疗伤。
真气缓缓渡入,却感到阿树经脉中盘踞着一股异常顽固锋锐的异种剑气,与他自身真气激烈抵触,难以化去。
“感觉如何?”他沉声问。
阿树小脸皱成一团,冷汗涔涔:“许大哥……痛……里面像有针在扎……”
许长卿面色凝重:“你经脉里郁结着一道极强的剑气,凝而不散,应是制住衣以侯那人所留,他察觉到了你,对你出了手,却既未杀你,也未将你掳走……”
他沉吟片刻,眼中寒光闪烁,“此举……究竟是何用意?”
“我……我不知道……”
阿树虚弱地摇头,眼神迷茫,“我真的……什么都记不清了……”
许长卿不再追问,目光猛地转向侧后方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冷喝道:
“鬼鬼祟祟!滚出来!”
话音未落,他袖袍一拂,一道凌厉剑气破空射出。
“咔嚓”一声脆响,碗口粗的树干应声而断。
树后,柳寒烟的身影暴露出来,她正保持着一种蹑手蹑脚正准备悄悄靠近的姿势,脸上写满了尴尬和猝不及防。
被当场抓包,她索性破罐破摔,三两步走到火堆旁,没好气地对许长卿道:
“你懂什么啦!他体内那缕剑气精纯凝练,却又刁钻阴柔,岂是你那至刚至猛的剑气能化解的?蛮干只会伤他更重,让开,让我来!”
说完,她不由分说地挤开许长卿,盘膝坐在阿树身后,掌心泛起柔和清澈的白光,缓缓按在阿树背心。
那白光如同温润溪流,悄然渗入,阿树脸上痛苦的神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缓下来,体内那股顽固的剑气在白光滋养下渐渐化开。
许长卿在一旁看着,下意识想阻止,但见阿树气息确实迅速平稳下来,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能默然退开两步,看着柳寒烟运功,目光复杂。
不久,阿树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眼睛,活动了一下手脚,惊喜道:“真的不疼了,谢谢姐姐!”
柳寒烟收回手掌,俏脸上带着一丝小得意:“那是自然,我剑山心法中正平和,最善化解异种真气,疗伤固本。”
许长卿看着阿树好转,神色稍缓,对着柳寒烟郑重一抱拳: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此情许某记下,但正邪不两立,你我终究是敌非友,同行一路,若被你师门察觉,于你清誉有损;于我,亦是掣肘,不若就此别过,各自前行。”
柳寒烟一听,立刻反驳:“你怎么还是要赶我走?我只是觉得……你不像他们说的那么十恶不赦,而剑山……或许也不像你说的那般不堪,我想亲眼看看,亲手弄清楚真相而已!”
许长卿看着她清澈却执拗的眼睛,反问:
“那我问你,若此刻你师门之人现身,见你与我这‘剑妖传人’厮混一处,认定你与我勾结,你待如何?”
“自然是与他们解释清楚!”
柳寒烟答得理所当然,带着一股天真的笃定,“只要你是清白的,我是清白的,事实胜于雄辩,有什么好怕的?”
许长卿看着她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竟是气得笑出了声,摇头叹道:
“柳寒烟啊柳寒烟……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般……这般天真愚蠢之人?”
“你说什么啦!”
柳寒烟瞬间炸毛,“别、别以为我这样就是认输了,等我查清一切,证明了你我清白,我还是要堂堂正正和你打一场,分出个高下的!”
许长卿懒得再与她争辩,算是默许了她这牛皮糖似的跟随,转身便欲离开。
“喂!我们现在去哪?”
柳寒烟连忙跟上追问。
“去找叶雷,和地脉灵穗。”
许长卿头也不回地道。